李云亭那看似荒唐甚至恶毒的行径,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冷水,瞬间在粥棚前炸开了锅!
“哎呀!他干什么!”
“这……这粥还能喝吗?”
“造孽啊!好好的粥就这么糟蹋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片惊愕、不解和愤怒的嘘声、议论声。那些原本挤在队伍最前面,争抢得最凶、嗓门最大的“饥民”,看到那桶瞬间变得浑浊不堪、掺杂着泥沙的粥,脸上立刻露出了嫌恶和犹豫的神色。
他们互相看了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咧着:
“呸!真晦气!这李府施的什么粥!”
“走了走了,这玩意儿狗都不吃!”
“还以为是大善人,原来这般作践人!”
这些人骂骂咧咧地,很快就从队伍前头散开了,脸上带着没占到便宜的悻悻然,却没有多少真正饥饿者该有的绝望。
而随着这些人的散去,一直被挤在后面的、真正的饥民和乞丐,终于显露了出来。
他们大多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衣衫破烂得难以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看着那桶被倒了泥沙的粥,眼神虽然也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对食物最本能的渴望。他们没有抱怨,没有离开,只是默默地、更加急切地向前挪动着脚步,伸出了手中破旧的碗。
负责施粥的李府下人,似乎对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开始有条不紊地给这些真正的饥民分发那掺了沙的粥。
那些饥民接过碗,甚至来不及走到一边,就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仿佛那碗里的不是泥沙,而是救命的琼浆玉液。
对于他们而言,干净与否早已不是考量,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念头。
脚店二楼的房间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宋清越几人,全都愣住了。
刘大牛张大的嘴巴慢慢合上,他眨了眨眼,猛地一拍大腿,压低声音惊呼道:“我……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些挤在前面的,根本就不是真饿肚子的!他们是来占便宜的!李公子这一碗泥沙下去,直接把那些想占便宜的人给吓跑了!把粥留给了真正需要的人!他……他真的好聪明啊!”
张阿进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了,脸上愤怒的神色被恍然大悟和一丝羞愧取代,他喃喃道:“是……是我们错怪他了……我们只看到他往粥里倒沙子,却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法子,虽然……虽然有点……但真管用!”
宋清越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对李云亭的印象瞬间扭转。她看着楼下那个依旧神色淡漠、仿佛置身事外,却用一个看似极端的手段精准地解决了问题的年轻公子,轻声说道:“看来,是我们以貌取人,先入为主了。这位李公子,并非心肠歹毒之辈。他只是……用了一种非常规的方式,来确保善意不被滥用。”
她想起前世听过的一句话,不禁低声感慨:“所有的善良,都需要智慧来守护。否则,善意只会被贪婪吞噬,最终无法抵达真正需要它的人手中。他这么做,虽然看似残酷,却是在行真正的善事。”
王叔和栓子爹这两个话不多的老实汉子,也在一旁默默点头,看向李云亭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
楼下,领到粥的饥民们,一碗热乎乎的、哪怕掺杂了沙土的稀粥下肚,脸上似乎也恢复了一丝生气,蜷缩在街角,珍惜地舔着碗底。
李云亭见秩序已然恢复,便不再停留,转身默默登上了马车,车帘垂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目光,马车缓缓驶离,仿佛他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天色,就在这复杂难言的情绪中,彻底黑透了。
怀远县城零星亮起灯火,却驱不散冬夜的寒意和笼罩在几人心头的阴霾——盐。
宋清越关上窗户,阻隔了楼下的景象,转身看向刚刚打听消息回来的宋大川和刘叔,急切地问道:“叔,打听得怎么样?哪里有盐卖?”
宋大川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难!非常难!我们问了掌柜的,又悄悄打听了几个人,说法都差不多。如今这怀远县,官盐早就断了供,市面上基本见不着了。想要买盐,除非……”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除非冒险坐船出海岛,那边有些私盐贩子,能弄到些盐,但价格贵得吓人,而且风险极大,一不小心连人带钱都得折在海里!”
“啊?县城里就一点盐都没有了吗?”刘大牛不甘心地问。
“有倒是有,”刘叔接口道,语气带着无奈,“但那些盐,多半是有些门路的人,从官仓或者特殊渠道弄出来的,数量极少,价格更是天价!
而且,基本都是供给县衙里的官老爷,或者像李府那样的大户人家,根本不会流到市面上卖给咱们这些平民百姓。”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炭盆里的火苗噼啪作响,却暖不了众人冰凉的心。他们千辛万苦,冒着风险出村,怀揣着全村人的希望和凑出来的银钱,本以为到了县城就能解决问题,没想到面临的却是这样一个近乎绝望的局面。
“这……这可怎么办?”栓子爹搓着手,脸上写满了焦虑,“买不到盐,我们怎么回去跟村里人交代?”
张阿进也眉头紧锁:“难道真要冒险去找私盐贩子?那也太危险了!”
宋清越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大脑飞速运转。官盐无望,私盐风险巨大且昂贵,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刚才楼下那个身影——李云亭。李府是怀远县的大户,根基深厚,他们……肯定有弄到盐的门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般在她心中滋生。
可是,该如何开口?以什么身份去求?对方又凭什么会帮助他们这些陌生的山民?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对策全无,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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