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山间的薄雾,宋家小院便已苏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忙碌而喜悦的张力。今日要准备年夜饭过年了。
那只最雄壮、羽毛最艳丽的公野鸡,在享受了几天宋砚溪精心投喂的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终极使命。
刘氏主刀,动作利落。滚烫的开水褪去华丽的羽毛,露出紧实微黄的鸡肉,一股属于山野的独特鲜香开始在小院里飘散。
宋清越则将之前晾干的野蘑菇取出来,用温水泡发。
待野鸡被剁成均匀的块状,冷水下锅,撇去浮沫,捞出后用温水冲洗干净。
重新起锅,少许猪油烧热,下姜片爆香,倒入鸡块翻炒至皮肉紧缩,微微泛黄。烹入一点点酒,随即注入足量的滚水。
大火烧开,汤色迅速变得奶白,再将泡发好的蘑菇连同泡蘑菇的水一起倒入锅中,转为小火,盖上锅盖,让野鸡与山珍在时间的文火慢炖中,缓缓交融,萃取最极致的鲜味。
那浓郁的、勾人魂魄的香气,简直把人香迷糊了。
接着是“腌笃鲜”。
这是宋清越前世在江南尝过便念念不忘的春味,如今在这岭南冬日,用山笋和腊肉也别有一番风味。她去后山竹林,精准地挖回了几条肥嫩鲜甜的冬笋。剥去外衣后,露出象牙般莹白的笋肉,再把它们切成滚刀块。之前腌制的野猪排骨和五花咸肉取出,咸肉切成厚片。再将咸肉片、猪排骨、笋块一起放入砂锅中,同样加入足量冷水,几片姜,无需多余调料,咸肉自带的咸鲜便是最好的调味。
大火煮沸,转小火慢“笃”。
渐渐地,咸肉的醇厚咸香、猪骨的浓郁肉香、以及冬笋那清新爽脆的甜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汤色清亮而滋味层次丰富。
脚板薯再次登场。宋清越将其蒸熟后碾成细腻的泥,打入两个珍贵的野鸡蛋,加入切得碎碎的青菜末,调入少许盐,搅拌均匀。手心抹油,舀一勺薯泥,灵巧地团成一个个圆溜溜的丸子。锅中烧油,油温六成热时,将丸子沿锅边滑下,“刺啦”一声,丸子在热油中迅速定型,表面炸至金黄酥脆,内里却依然软糯咸香。这道“锦绣团圆”,寓意极好,色彩也漂亮。
刘氏则负责她的拿手好菜——红烧肉。选取肥瘦相间的野猪肉,切成方正的大块,焯水,再放一点麦芽糖炒糖色,煸炒出油,加水慢炖。
她做得极其认真,仿佛要将所有对新年美好生活的期盼都炖进这一锅肉里。酱红色的肉块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颤巍巍,亮晶晶,散发着诱人的焦糖和酱油混合的复合香气。
宋清越看着那五花肉,忽然想起前世爷爷过年时必做的扣肉。她心念一动,决定尝试复刻。
她将另一块方形五花肉煮熟,用竹签在肉皮上扎满小孔,抹上酱油和糖色,下油锅炸至肉皮起泡呈虎皮状,捞出迅速投入冰凉的溪水中浸泡。泡软的虎皮皱褶层层,煞是好看。将肉切成厚薄均匀的大片,皮朝下码放在一个大碗里,中间填上宋大婶给的的咸菜干,淋上些调好的酱汁,上锅大火蒸。
蒸了一个多时辰,取出时,肉片已然酥烂,油脂被下方的干菜充分吸收,咸香扑鼻。倒扣入盘中,一道色泽红亮、虎皮斑驳、软烂不腻的扣肉便成了,竟是像模像样。
腊竹鼠自然也不能缺席。取半只,斩成小块,先用姜蒜和干辣椒爆香,下鼠肉煸炒至干香,加入少许水、酱油焖烧片刻,再转入小铁锅里,下面点上小小的炭火保温,撒上一把蒜苗段。这便是香气霸道、越煮越入味的干锅竹鼠,是下饭的绝佳硬菜。
此外,还有清炒冬苋菜、醋溜萝卜丝,解腻清口。
整整一个白天,小院的灶房都烟火不断,各种香气交替登场,交织融合,构成了一曲无比丰盛、令人馋涎欲滴的年味交响乐。孩子们像小小的巡逻兵,在各个锅灶间穿梭,小鼻子不停地吸着气,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得嗷嗷叫,却又被“还没好呢”、“等着晚上吃”的话安抚着,那份期待的喜悦便愈发膨胀。
暮色终于降临。
家家户户的依次亮起火光,如同散落山间的红宝石。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炸开一团团欢快的声浪。
宋清越母女的小院内,那张竹桌被擦得锃亮,第一次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被端上来,几乎摆满了整个桌面。
中央是那盆金黄汤色、点缀着褐色蘑菇、热气腾腾的野菌炖鸡汤。
旁边是砂锅煲着的腌笃鲜,汤清味浓,笋块如玉,肉片咸香。
金黄酥脆的菜丸子堆成了小山。
红亮诱人的红烧肉油光闪烁。
虎皮斑驳的扣肉霸气侧漏。
干锅竹鼠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清炒时蔬翠绿欲滴。
刘氏领着孩子们,先进行了简单的祭神仪式,感谢神佛和祖先保佑,祈求来年平安。
然后,一家人终于围坐下来。
每个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刘氏和宋清越的是靛蓝色粗布裙袄,干净利落。宋砚溪穿着同色的新衣,发梢系着那根鲜艳的红头绳,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宋屹和宋屿也像两个小小的福娃,穿着新衣,眼睛早就黏在了满桌的菜肴上。
“来,吃吧!都多吃点!”刘氏声音有些哽咽,脸上却洋溢着无比满足和幸福的笑容,她给每个孩子的碗里都夹满了菜。
“吃年夜饭喽!”孩子们欢呼起来。
筷子纷纷落下。炖得酥烂的野鸡肉轻轻一抿便脱骨,蘑菇吸饱了汤汁,鲜美异常;腌笃鲜的汤醇厚咸鲜,笋块清甜脆嫩,肉香而不腻;菜丸子外酥里糯,带着青菜的清香和蛋香;红烧肉入口即化,甜咸适口;扣肉酥烂入味,肥而不腻,下面的干菜更是下饭神器;干锅竹鼠麻辣干香,嚼劲十足……
孩子们吃得头都不抬,小嘴塞得鼓鼓囊囊,油光满面,满足的喟叹声和咀嚼声此起彼伏。宋清越看着家人大快朵颐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刘氏吃了几口,看着这满桌自己从未想过能拥有的丰盛年夜饭,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看着窗外自家挂起的红灯笼映出的暖光,听着远处传来的依稀鞭炮声,眼眶终于忍不住湿润了。
她放下筷子,轻轻抹了下眼角,声音里充满了感慨和难以言喻的舒畅:“娘活了半辈子,在侯府时,年夜饭桌上山珍海味也不少,可从未像今天这般吃得痛快,吃得心安……这是娘有生以来,过得最丰足、最自在、最踏实的一个年。”
宋清越握住母亲的手,微笑道:“娘,以后每年,我们都会过得更丰足,更好。”
“对!更好!”宋砚溪嘴里含着肉,含糊不清却无比认真地附和。
这是一个真正属于她们自己的、充满希望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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