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一中的秋季班级篮球联赛，是高二年段下半年最热闹的盛事之一。空气里早早弥漫起躁动的因子，课间讨论的不再是习题和考试，而是哪个班有体育特长生，哪个班的阵容更强。
高二（九）班，因为江屿白的存在，莫名其妙地成了夺冠热门之一。尽管他平时对班级活动漠不关心，但没人能否认，只要他站在球场上，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听说江屿白初中是校队的王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打了。”
“有他在，我们班说不定真能冲进决赛！”
课间，男生们围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姜知夏坐在座位上预习下节课的内容，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关于“江屿白”和“篮球”的字眼。她很难想象那个整天睡不醒的人，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
篮球联赛抽签结果出来，（九）班第一场就对上了拥有两名体育特招生的（五）班，堪称死亡之组。比赛定在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几乎全校没事的学生都涌向了体育馆。
姜知夏本来打算去图书馆自习，却被苏晓死拉硬拽拖到了体育馆。
“哎呀，走走走！看看你家那位大显身手嘛！”苏晓挤眉弄眼。
“什么我家那位！你再胡说！”姜知夏脸红地反驳，但脚步却诚实地跟着苏晓走进了人声鼎沸的体育馆。
馆内气氛热烈，加油声、哨声响成一片。她们好不容易在（九）班阵营后方找到个位置站定。姜知夏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球场。
（九）班的队员正在热身。江屿白穿着红色的7号球衣，外面套着校服外套，拉链依旧敞着，正漫不经心地的运着球，和其他队员兴奋的状态格格不入。他似乎只是来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然而，当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他脱掉外套随手扔在场边，踏上球场的那一刻，姜知夏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了。
懒散和冷漠像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带着狩猎般光芒的锐利。他的眼神像锁定目标的鹰，紧紧跟着篮球的轨迹。
裁判抛球，比赛开始！
（五）班凭借身体优势，率先抢到球权，发起猛攻。他们的中锋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块头，试图强打内线。就在他起跳投篮的瞬间，一个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窜起——是江屿白！
他跳得极高，手臂伸展，时机把握得精准无比！
“啪！”一记干净利落的盖帽，直接将球扇飞！
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我靠！白哥牛逼！”（九）班的男生激动地跳了起来。
姜知夏的心也跟着那一记盖帽，猛地缩紧，然后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看着球场上那个迅捷如风、掌控着比赛节奏的7号背影，几乎无法将他和平日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同桌联系起来。
抢断、快攻、妙传、三分远射……江屿白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撕裂了（五）班的防线。他的动作舒展流畅，充满了爆发力和美感，每一次得分都引得全场尖叫。他并不粘球，传球视野极佳，总能将球送到最合适的位置。那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仿佛球场是他的领地。
（九）班的士气被彻底点燃，分数逐渐拉开。
姜知夏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在球场上光芒四射的少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草稿纸上的天才，巷子里的守护者，球场上的王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中场休息时，（九）班已经领先了十几分。队员们围在一起听教练布置战术，江屿白独自走到场边，拿起水瓶喝水。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球衣领口。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随意地搭在额前，却更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不少别班的女生都在偷偷看他，窃窃私语。
“哇……没想到江屿白打球这么帅……”
“以前只觉得他凶，没想到运动起来这么有魅力……”
姜知夏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恰好对上几个（五）班队员不善的目光。他们似乎对上半场被江屿白一人压制感到非常不满，正聚在一起，眼神阴狠地盯着江屿白的背影。
下半场开始，（五）班明显加强了身体对抗，动作变得粗野起来，裁判的哨声频频响起。比分差距在缩小，场上火药味渐浓。
一次争抢篮板时，（五）班那个大块头中锋在裁判视线死角，故意用肘部狠狠撞了一下江屿白的肋骨。江屿白闷哼一声，踉跄了一步，眉头紧紧皱起。
“犯规！”（九）班的队员愤怒地大喊。
裁判似乎没看清，示意比赛继续。
江屿白直起身，揉了揉被撞的地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他没有立刻发作，但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他像换了个人，进攻更加凶狠，防守如同铜墙铁壁，连续抢断得分，彻底扑灭了（五）班反扑的气焰。
比赛还剩最后两分钟，胜负已无悬念。（五）班的队员心态彻底失衡，那个大块头中锋在一次失败的防守后，恼羞成怒地低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攻防间隙，却清晰地传到了附近几个人的耳中：
“……妈的，拽什么拽！不就是个靠打架出名的混混？跟他同桌那个女的一样，装模作样的书呆子！”
他骂的是江屿白，但最后那句，却带上了姜知夏！
姜知夏离得不算近，没听清具体内容，但她看到那个中锋骂人时，目光恶意地扫过自己这个方向。她的脸瞬间白了，一种被无故羞辱的难堪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原本正在运球推进的江屿白，动作猛地一顿。他听到了。
他运球的节奏变了，原本打算传出的球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他没有看向那个中锋，而是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精准地钉在了那个口出恶言的男生脸上。
整个体育馆，仿佛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江屿白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他，眼神里的压迫感让那个身高体壮的中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江屿白做出了一个让全场哗然的举动——
他没有选择传球，没有选择稳妥的上篮，而是在距离三分线还有一大步远的位置，直接起跳，干拔投篮！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极高的、带着愤怒和蔑视的弧线。
“唰！”
空心入网！
压哨的三分球！
球进的同时，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
（九）班沸腾了！所有人冲进球场庆祝。
而江屿白，却径直走向那个面如土色的（五）班中锋，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停在他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开口：
“球，可以输。”
“嘴，给我放干净点。”
“再让我听到你说她一个字，”他顿了顿，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僵，“我废了你那条乱挥的胳膊。”
说完，他看也没看对方瞬间惨白的脸色，转身，穿过欢呼的人群，走向场边，捡起自己的外套搭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体育馆。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姜知夏一眼。
但整个体育馆的人，只要不傻，都明白了他那个超远三分的含义，和他最后对（五）班中锋那句警告是为了谁。
姜知夏站在原地，周围是喧闹的欢呼，她的世界却一片寂静。她看着那个红色的7号背影消失在体育馆门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他听到了那句侮辱。
他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为她回了过去。
他没有看她，却用行动宣告了某种无声的维护。
苏晓激动地摇晃着她的胳膊：“我的天！你看到没有！江屿白他！他为了你！太帅了吧！这什么偶像剧情节！”
姜知夏没有回答。她只是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心里乱成一团。那种感觉，不再是单纯的害怕或者好奇，而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情愫，在她心湖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球场风波过去了，但某种东西，已经在她和江屿白之间，悄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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