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再次被潜入的痕迹,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苏锦夏的后心。对方如影随形,无所不在,却又引而不发,这种悬而未决的威胁比直接的刀剑更令人窒息。然而,她已经没有时间恐惧或退缩。天光微亮,太后寿辰宫宴的日子,到了。
苏府门前车马喧嚣,一派喜庆。苏锦秀盛装打扮,珠光宝气,如同开屏的孔雀,在柳玉娘的搀扶下,志得意满地登上最华贵的马车。而苏锦夏,则穿着那身半新不旧、毫不起眼的宫装,由秋月陪着,默默上了后面一辆简朴的青篷小车。
马车驶向皇城,苏锦夏端坐车内,指尖轻轻拂过袖中那个装着“清心宁神香”丸的锦囊。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也是可能引爆一切的导火索。蒙面人的警告言犹在耳,宸王萧绝深不可测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今日这龙潭虎穴,她必须步步为营。
皇宫巍峨,气象万千。朱红宫墙,琉璃碧瓦,无不彰显着天家威严。苏锦夏垂首敛目,跟着引路太监,穿梭在层层宫阙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气和各种名贵香料混合的味道,庄重,却也让苏锦夏微微蹙眉——这香气过于繁杂,对于需要静养的人而言,并非益事。
寿宴设在御花园的临湖水阁。此时已是宾客云集,珠环翠绕,衣香鬓影。命妇女眷们按照品级高低,依次落座。苏锦夏的位置自然在最末流,几乎靠近门口,毫不起眼。她悄悄抬眼打量,只见上首凤座空悬,太后尚未驾临。两侧席位上,坐着几位雍容华贵的妃嫔,再往下便是如齐国公夫人这般的勋贵命妇。
她看到了齐国公夫人,对方也看到了她,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齐国公夫人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苏锦夏心中稍安。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传来,伴随着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宸王殿下到——”
苏锦夏的心猛地一跳,循声望去。只见宸王萧绝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外罩墨色大氅,在一名贴身侍卫(秦风)的搀扶下,缓步走入水阁。他脸色苍白如纸,不时掩唇低咳,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同情,有怜悯,也有隐秘的审视。
他似乎感应到苏锦夏的视线,目光淡淡扫过她所在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足一瞬,便漠然移开,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他在预留的、靠近上首的席位坐下,闭目养神,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苏锦夏垂下眼,心中却波澜起伏。他这副病态,是真的,还是如蒙面人所说是伪装?他今日的出现,是例行公事,还是另有所图?
“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随着又一声通传,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离席跪迎。
苏锦夏随着众人跪下,眼角余光瞥见一位身着明黄凤袍、头戴珠翠、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风华,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郁色的老妇,在皇帝的亲自搀扶下,缓缓步入水阁,坐上凤座。这便是当今太后。
繁琐的朝贺礼仪过后,寿宴正式开始。丝竹悦耳,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各家命妇开始依次上前,献上早已准备好的寿礼。无非是些珍奇古玩、名贵药材、精工刺绣,虽价值连城,却难有新意。
柳玉娘带着苏锦秀上前,献上了一尊尺高的羊脂白玉观音像,玉质温润,雕工精湛,引得太后微微颔首,说了句“有心了”。柳玉娘母女脸上顿时放出光来。
轮到苏锦夏时,她深吸一口气,捧着那个素雅锦囊,走到御前,规规矩矩地跪下,声音清晰却不高不低:“臣女苏锦夏,恭祝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绵长。臣女愚钝,无珍奇之物可献,唯有依古法亲手调制‘清心宁神香’丸一盒,气味浅淡,或能于娘娘烦闷时略解疲乏,聊表臣女寸心。”
她的礼物与其他人的珠光宝气相比,实在寒酸得可怜。席间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尤其是苏锦秀,眼中满是讥讽。
然而,高座上的太后,在听到“清心宁神香”几个字时,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却微微一动。她常年被各种名贵香料包围,早已嗅觉疲劳,这突然出现的、气味清浅自然的香丸,反而让她感到一丝新奇。加之近日确实心烦意乱,夜不能寐。
“哦?清心宁神香?”太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呈上来哀家瞧瞧。”
一旁的大太监连忙将锦囊接过,恭敬地奉到太后面前。太后拿起一枚香丸,靠近鼻尖轻轻一嗅,那淡雅的柏子仁混合着菊花的清香,仿佛一股清泉,瞬间冲淡了周遭浓郁的香气,让她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嗯……气味倒是别致。”太后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满意,“哀家近日正觉烦闷,你这香,或许正合用。有心了。”
竟是得了太后一句夸赞!虽然轻微,却足以让席间众人侧目!柳玉娘和苏锦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苏锦夏心中稍定,叩首谢恩:“谢太后娘娘。”
然而,就在她准备退下时,坐在太后下首的一位衣着华丽、眉眼带着几分刻薄的中年妃嫔(似是得宠的贵妃)却忽然开口,声音娇媚却带着刺:“苏三小姐真是心思灵巧。不过,这入口近身之物,尤其是香料,最需谨慎。不知这香丸所用何料?可经太医查验过?万一冲撞了太后娘娘凤体,可就罪过大了。”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恶毒的指控!直接将苏锦夏的孝心指向了谋害太后的嫌疑!
水阁内的气氛瞬间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锦夏身上。
苏锦夏心中冷笑,果然不会如此顺利。她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再次躬身,声音依旧平稳:“回贵妃娘娘,此香丸乃依前朝流传的古方所制,主料为柏子仁、酸枣仁、合欢皮等常见安神药材,佐以菊花、少量檀香,所有用料皆寻常可见,药性温和,绝无冲撞之虞。娘娘若是不信,可即刻传召太医查验。”
她将配方坦然说出,全是普通药材,即便查验也绝无问题,反而显得贵妃小题大做,心思阴暗。
贵妃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宸王萧绝却忽然缓缓睁开眼,慵懒地开口,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水阁:“母后,儿臣近日也睡不安稳,闻着这香气倒觉舒心。若母后不弃,不若让太医查验后,分儿臣几丸试试?”
他竟主动开口为苏锦夏解围,还将“风险”引到自己身上!此言一出,连皇上都看了他一眼。太后见状,摆了摆手:“罢了,一点小心意,何必兴师动众。哀家觉得甚好。苏三小姐,退下吧。”
危机化解。苏锦夏再次谢恩,退回到自己的座位,后背已是一层冷汗。她悄悄抬眼,看向宸王的方向,却见他已再次闭上眼,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他为什么要帮她?
寿宴继续进行,但苏锦夏却敏锐地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有探究,有审视,也有……冰冷的杀意。
宴至中途,太后略显疲态,由宫人搀扶着先行离席更衣歇息。众人起身恭送。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名太监却慌慌张张地跑进水阁,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皇上!不好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方才闻了那苏三小姐进献的香丸后,突然晕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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