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异域石函藏旧梦,故园松露落新痕。
百年相伴尘缘定,一抔黄土两魂存。
昔岁牵衣辞远渡,今朝并骨守柴门。
何须问取棺中事,自有清风话暖温。
林骁把最后一把黄土拍实在坟包上时,指尖沾着的泥带着初秋的凉。山坡上的野菊开得正盛,黄的、白的,簇拥着那对并排放置的石棺,棺身的埃及彩绘在夕阳下泛着暗哑的光,像蒙着层岁月的纱。
“爹,娘,埃及那对石棺,就按你们说的,并排埋在这儿了。”林骁蹲下身,用袖子擦了擦棺盖上的浮尘,露出上面刻着的象形文字——父亲当年查了半月字典,说这字的意思是“永不分离”。
去年此时,父亲走的前一夜,还坐在藤椅上跟林骁念叨:“那石棺得并排放,棺缝得对齐,就像我跟你娘睡的炕,中间不能留缝。”他说话时气若游丝,手里却攥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三十年前在埃及金字塔前拍的,母亲穿着红色连衣裙,挽着父亲的胳膊,笑得眼角起了褶。
“您放心,都按您说的办。”林骁往石棺旁撒了把母亲生前爱吃的南瓜籽,“开春就能发芽,娘准高兴。”
风掠过山坡,带来远处麦田的清香,林骁忽然想起父亲走的那天清晨。他是后半夜接到埃及打来的电话,说父亲在整理当年带回的文物时,突发心梗倒在了仓库里。等他赶到埃及,父亲已经走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母亲给的麦芽糖,糖纸都被汗浸湿了。
“爹说,要把埃及带回的那对金镯子,一只给您陪葬,一只随他走。”林骁对着左边的石棺轻声说,那是母亲的位置,“他还说,当年在埃及买镯子时,就想着老了要跟您葬一起,镯子得成对。”
石棺是父亲当年特意定制的,棺壁上刻着缠枝莲纹,却在边角处偷偷刻了埃及的莲花图案,他总说:“你娘喜欢咱这的莲,我偏爱埃及的,刻在一起,就像咱俩。”
整理父亲遗物时,林骁在樟木箱底层发现个铁盒子,里面全是父亲写给母亲却没寄出的信。其中一封写着:“老婆子,今儿在埃及看见对石棺,花纹像你绣的被面,等咱走了,就用这棺,我在左,你在右,跟在家时一样。”信纸泛黄发脆,落款日期是三十年前,正是他们从埃及回来的那年。
“娘,您还记得不?”林骁转向右边的石棺,声音里带着笑,“当年爹从埃及带回这石棺,您骂他‘老糊涂,花冤枉钱’,却偷偷在棺里铺了层您纳的褥子,说‘石头凉,得垫着点’。”
他伸手摸了摸棺盖,冰凉的石面下,仿佛还能摸到那层褥子的温度。母亲总说父亲是“铁打的心”,却在父亲走后的第二天,坐在炕头说:“我得跟你爹走,他路痴,在那边准迷路。”当天傍晚,母亲就靠着父亲的枕头,安详地闭上了眼。
林骁往石棺中间的缝隙里塞了束野菊,花茎刚好填满那道细缝,像用花把两个棺椁缝在了一起。“您俩总拌嘴,说谁也离不开谁。”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现在好了,中间塞了花,想分开都难。”
远处传来晚晴的呼唤声,她拎着个竹篮,里面是刚蒸的馒头:“林大哥,该下山了,天快黑了。”
“就来。”林骁回头望了眼石棺,夕阳正落在棺顶,把“永不分离”的象形文字照得发亮。他忽然明白,父亲执着于把埃及的石棺带回故土,执着于让双棺并排,不是念着异域的风光,而是想把他和母亲的缘分,用最坚实的石头刻下来——从埃及的风沙,到故土的黄土,从生时的相伴,到死后的相随,这缘分从来就没断过。
下山时,晚晴说:“林叔林婶这辈子,真像这石棺,看着硬,里面全是软的。”
林骁点头,想起父亲在埃及给母亲买的那对银耳环,母亲戴了三十年,耳坠磨得发亮;想起母亲总在父亲的茶里多放块糖,说“他在埃及喝惯了甜茶”;想起他们拌嘴时总说“离了谁都能活”,却在对方生病时,整宿整宿地守着。
回到老宅,堂屋的供桌上并排放着父母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两炷香的烟缠绕着上升,像两条不肯分开的线。林骁给香炉添了把香灰,忽然看见供桌下露出半只鞋——是母亲给父亲做的布鞋,鞋底纳着“百年好合”,当年父亲在埃及念叨了半年,说“老婆子的针脚比埃及的壁画还好看”。
他把布鞋放进石棺旁的小龛里,刚转身,就见天边的晚霞红得像母亲那件红连衣裙。三十年前,父亲在埃及的晚霞里对母亲说“咱老了要葬一起”;三十年后,这晚霞落在双棺上,像给他们盖了床红盖头。
夜里,林骁梦见父母坐在埃及的金字塔下,父亲给母亲梳头发,母亲给父亲补衣裳,远处的骆驼队慢悠悠走过,驼铃响得像院里的铜铃。他想喊他们,却见两人相视而笑,身影慢慢融进晚霞里,只留下那对石棺,在故土的山坡上,守着岁岁年年的野菊,守着永不分离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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