钖县陷落的硝烟尚未在秦岭的山风中散尽,曹洪麾下大将于禁所率领的五千先锋精锐,已然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上庸城方向猛扑而来。铁甲反射着森冷的光,马蹄踏碎山间的宁静,扬起的尘土形成一道黄色的巨龙,遮天蔽日。
张飞坐镇上庸,虽性情豪猛,却绝非无谋之辈。闻听钖县失守,他即刻做出反应,命年轻将领赵和与骁将雷铜,率五千前军急速北上,并非寻求决战,而是要据险阻击,试探曹军虚实,为上庸布防争取宝贵时间。
赵和与雷铜引军疾行,最终在上庸以北约五十里处,一处名为“鹰嘴岩”的险要隘口,与曹军的先锋部队迎头相撞。
鹰嘴岩,名如其形,一道陡峭的山梁如同巨鹰的利喙,突入河谷,迫使道路在此变得极为狭窄,一侧是奔流的河水,一侧是难以攀爬的峭壁,乃是天然的阻击阵地。
赵和勒住白马,手搭凉棚,眺望远方。他一身银甲素袍,手握亮银枪,英姿勃发,眉宇间既有其父赵云的俊朗,更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远处尘头大起,曹军先锋的旗帜隐约可见。
“雷将军,”赵和声音沉稳,指向地形,“看这地势,确是设伏的绝佳场所。只可惜两军相距已近,曹军斥候想必已察觉我军动向,伏击恐难奏全功。”他顿了顿,目光愈发锐利,“观其烟尘,来敌恐有五千之众,打着‘于’字旗号,莫非是那于禁亲自前来?曹洪派此等大将为先锋,其意不言自明,是想趁我军立足未稳,以雷霆之势直取上庸!”
雷铜手持厚背长刀,虬髯怒张,闻言咧嘴一笑,声若洪钟:“赵将军放心!管他于禁于不禁,这鹰嘴岩就是他们的鬼门关!这地方,俺老雷看过了,够曹军喝上好几壶的!儿郎们,赶紧的,据住险要,让曹贼尝尝咱们蜀中刀锋的厉害!”
赵和点头,迅速下达指令:“雷将军,你速率一千弓箭手及五百刀盾手,抢占左侧高地,依托山林,隐蔽待机。我率其余三千五百军士,于道路正面列阵,堵塞通道,迟滞敌军。记住,我军首要任务是试探敌军实力、挫其锐气,非是死战,若事不可为,需依令后撤。”
“得令!”雷铜抱拳,毫不拖沓,立刻挥手带领麾下人马,如同灵猿般迅速向左侧山坡攀爬而去,很快隐没在林木之中。
赵和则指挥剩余士兵,砍伐树木,推动巨石,设置鹿角拒马,迅速在道路最狭窄处构筑起一道简易却坚固的防线。刀盾手在前,长枪兵次之,弓弩手押后,阵型严整。
不久,曹军先锋部队抵达鹰嘴岩前。大军止步,于禁勒马阵前,遥望前方险隘以及隘口处严阵以待的蜀军,只见军旗之上分明写着“赵”、“雷”二字,心中不由一惊:“莫非是那常山赵子龙在此?若真是他,此战恐棘手矣!”赵云威名,足以令任何曹营将领心生忌惮。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际,却见蜀军阵中,一员小将银甲白袍,跃马挺枪而出,于阵前高声挑战,声清音朗,在山谷间回荡:“吾乃常山赵士卓!曹魏鼠辈,谁敢出阵与我一战?”
于禁闻言,心中稍安,原来是赵云之子,并非本尊。但观其气度架势,竟颇有赵云风采,不容小觑。他正欲督促军阵向前,却敏锐地察觉到麾下士卒的状态不佳。原来,自出武关以来,他们一路奔袭,强攻钖县后又未经休整便急速行军,意图打上庸一个措手不及,全军上下已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强行攻坚于己不利。
于禁治军严谨,深知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正思忖间,麾下一员性如烈火的骁将牛盖早已按捺不住,不待军令,大吼一声:“赵家小儿!休得猖狂!认得你牛盖爷爷否?”拍马舞刀,直取赵和。
赵和见来将凶猛,毫不畏惧,挺枪迎战。二马相交,刀枪并举,战在一处。牛盖力大刀沉,攻势凶猛;赵和枪法灵巧,尽得赵云真传,闪转腾挪间,枪尖如毒蛇吐信。战不过七八回合,赵和卖个破绽,诱牛盖全力一刀劈空,随即闪电般一枪刺出,正中牛盖心窝!
“呃啊!”牛盖惨叫一声,栽落马下,当场毙命。
蜀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喝彩,士气大振。曹军则一阵骚动,皆被赵和的神勇所慑。
于禁在阵中看得分明,心中暗叹:“赵子龙有后矣!此子勇武,颇得其父之风。”他见赵和骁勇,又见地势险恶,深知斗将难以占便宜,反而可能再折将领,挫动锐气。他立刻制止了其他愤懑请战的部将,沉声道:“匹夫之勇,不足挂齿!大军压上,以堂堂之阵破之!”
于禁大手一挥,曹军军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虽然疲惫,但阵型依旧保持严整,显示出精锐之师的风范。
赵和见状,立刻退回本阵,高举长枪:“准备!”
眼看曹军先头部队进入射程,左侧高地上,雷铜瞪圆双眼,猛地一声大吼,如同平地惊雷:“放箭!”
刹那间,埋伏已久的蜀军弓弩手万箭齐发!箭矢如同疾风骤雨,从左侧高坡居高临下,倾泻入曹军队列之中!
曹军先锋部队显然没料到侧翼埋伏有如此多的弓箭手,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前阵一阵大乱,惨叫声四起,数十名士卒中箭倒地。
然而,曹军毕竟是于禁一手训练出的精锐,初时的慌乱过后,在于禁冷静的指挥下,迅速举起盾牌,相互靠拢,组成密不透风的龟甲阵型,继续冒着箭雨,艰难却坚定地向前推进。箭矢叮叮当当地射在盾牌上,难以造成更大杀伤。
曹军士卒悍勇无比,顶着盾牌,一步步逼近蜀军的正面防线。待冲到近前,蜀军阵地后的长枪如林刺出,同时,雷铜又指挥坡上士卒推下早已备好的滚木礌石!巨大的原木和石块沿着陡坡轰然砸落,冲入曹军龟甲阵中,造成的破坏远非箭矢能比,顿时将曹军的阵型砸开数个缺口,伤亡骤增。
进展再次变得极其缓慢而血腥。
赵和见曹军阵型因礌石冲击出现混乱,战机显现,岂能错过?他大喝一声:“雷将军,替我压住阵脚!看我破敌!”
说罢,他再次一夹马腹,白马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竟单人独骑,猛地撞入曹军出现混乱的阵型缺口之中!
他手中长枪舞动开来,宛如暴雨打梨花,又似狂涛中的蛟龙,精准、迅猛、狠辣!点点枪芒所至,必有曹军士卒溅血倒地。他专挑曹军军官和旗手下手,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混乱加剧。曹军士卒何曾见过如此勇猛无畏的少年将军?阵型被他一人一骑冲得愈发散乱。
蜀军将士见主将如此神勇无敌,士气瞬间沸腾到了顶点!呐喊助威声震天动地:“将军威武!”防御变得更加顽强亡命,竟将兵力占优的曹军死死挡在防线之外。
于禁在后阵看得眉头紧锁,深知士卒疲惫,士气已受挫,再强攻下去,徒增伤亡。他果断下令鸣金收兵。
听到金声,曹军如蒙大赦,保持着警戒阵型,缓缓向后撤退,留下了百余具尸体和散落的兵器盾牌在隘口之前。
首战告捷,蜀军阵地爆发出胜利的欢呼。
赵和勒马立于阵前,银枪斜指,枪缨染血,英姿勃发。但他年轻的脸庞上却没有任何得意,反而目光沉静地扫视着退却的曹军,对身旁兴奋的雷铜道:“雷将军,此仅小胜,挫其先锋锐气罢了。于禁用兵老练,曹军主力未损,真正的恶战,恐怕还在后面。速派人向三将军禀报军情,尤其是于禁在此及曹军疲态之事。我等需加紧加固工事,准备迎接更猛烈的进攻!”
雷铜收起了笑容,重重点头。鹰嘴岩前短暂的胜利,并未驱散那越来越近的战争阴云。他们都明白,这仅仅是风暴来临前的第一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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