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寂静被一道细微的迸裂声划破。悬浮的玉简边缘,新生裂痕如蛛网蔓延半寸后遽然止住,恍若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叶凡指尖仍抵着掌心旧伤,血痂之下隐有热流渗涌,沿血脉悄然上行。
他没有移开视线。脑海中孤庙幻象内的青铜小锤轮廓愈发明晰,锤身纹路竟与玉简裂痕完全相合。绝非巧合。这是封印的连锁呼应——唯圣体之血与特定外物共鸣,方能触通核心之路。
脚步声自远而近,于门外停驻。苦行宗主持的身影现于廊口,月华洒落肩头,袈裟泛着冷光。他望向叶凡,声沉如钟:“三日后你将为圣地引路,此举关系重大。若愿立誓皈依我宗,可得全程护持。”
叶凡垂下手,掌心轻握。“我只是钥匙,非是信徒。”
主持眼神微动,未再多言,转身离去。风过檐角,铃音乍起又散。
不过片刻,另一股气息逼近。不动尊者踏地而来,金眸映彻寒星。“金刚宗不尚虚辞。只要你允诺开启后即刻退出,不染指经文传承,我便可保你平安离山。”
“你们争的是古佛遗泽,却要我立誓放弃?”叶凡冷笑,“若真有佛意裁决,何惧我的去留?”
不动尊者目光一滞,冷哼转身。衣袍翻卷间,威压弥漫又倏忽收敛。
叶凡盘膝坐下,背倚石壁。体内气血暗转,皆字秘于识海中隐现如星列,随时待发。他心知两宗绝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争夺不在经文归属,而在谁人执掌踏入圣地的资格。而他,是唯一能启开那扇门的人。
三日转瞬即至。
须弥山深处,绝峰背阴之所,一座隐匿千年的石门显露于岩壁之间。青石斑驳,表面刻满褪色梵文,经风历雨,字迹已漫漶不清。中央凹陷处形如掌印,边缘一道细纹蜿蜒,走向竟与玉简裂痕同源。
掌律长老立于门前,手持莲心印,身后两宗代表分列左右。金刚宗僧人神情肃杀,禅杖拄地;苦行宗众僧闭目诵经,气息沉凝。所有目光皆汇于叶凡一身。
“叶凡。”掌律长老开口,声穿山风,“祖制虽禁外人入内,然天象示变,佛缘所指,唯你能启此门。今日,请以圣血为引,开启圣地核心——古佛坐化之地。”
叶凡缓步上前,衣袍迎风而动。他瞥过石门纹路,心中已明。这不仅是一场血脉试炼,更是命运的交汇。圣体之血、青铜残纹、古佛遗蜕……万般线索,皆聚于此。
他抬起右手,指尖划过掌心旧伤。血痂破裂,鲜血涌溢,顺指节滑落,滴入石门中央凹槽。
刹那间,整座山体微微震颤。
石门梵文逐一亮起,自下而上,如苏醒的脉络。那道与玉简同源的裂纹开始延伸,发出极细微的“咔”声,似某种封印正自松动。地底传来低沉嗡鸣,恍若有巨物翻身。
掌律长老容色不变,合十低诵往生咒。两宗僧人亦随之齐诵,声浪叠合,结成稳固佛场。然即便如此,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压抑之气,愈来愈重。
叶凡立于门前,感受鲜血不断渗流。他始终盯着那道裂纹,见其缓慢爬行,若活物蜿蜒。每进一分,山体震动便加剧一重。
忽然,不动尊者踏前半步,低喝:“且住!此门开启非同小可,若引发地脉暴动,整座须弥山皆有倾覆之危!是否该暂缓?”
苦行宗主持立时应声:“此刻既已启动,岂能中途而止?若强行中断,反会激怒封印之力,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要外人独承全部因果?”不动尊者冷眼扫向叶凡,“他若失败,我等皆要陪葬!”
掌律长老抬手止争:“既已滴血启关,便无回头之路。诸位只需稳守阵位,护持佛场,其余之事,交由天意。”
话音未落,石门中央凹槽忽泛起一层暗红光泽。血迹未被吸收,反在表面流动起来,沿裂纹逆流而上,如有意识般勾出一个完整符形——双环交叠,首尾相衔。
满场寂然。
那正是经文中曾现的图腾。
叶凡瞳孔微缩。他察觉体内舍利温度陡升,一股暖流自丹田冲贯四肢百骸。与此同时,耳畔似响起一声极遥远的钟鸣,不属此世,却直撼神魂。
石门开始缓缓转动。
非向外推开,亦非向内开启,而是整体旋移,如某种机关被彻底激活。青石摩擦之声刺耳欲裂,夹杂地底闷响,似锁链崩断。
地面震动加剧,碎石自上方滚落。几位年轻僧人立足不稳,踉跄后退。掌律长老沉声令下:“结阵!稳住气机!”
两宗弟子迅疾调整方位,佛力交织成网,勉强压住紊乱的能量波动。然谁都看得出,这只是起始。
叶凡依旧站在原地,右手悬空,血珠连坠。他的呼吸变得深长,每一息皆引动气血共振。皆字秘于识海中完整浮现,九枚古字依次亮起,蓄势待发。
正当石门旋至半途,异变再生。
原本流入裂纹的血液突然倒涌,逆纹回返,直冲叶凡指尖。一股强烈的吸力自石门内部传来,竟要将他精血强行抽离!
他猛力抽手,却见伤口处血线拉长,无法挣脱。那力量源自地底深处,古老蛮横,不容抗拒。
“他在献祭自身!”苦行宗主持惊呼。
“不对!”掌律长老目光锐利,“是门在索取!它认出了什么……”
不动尊者怒喝:“快切断牵连!否则他必丧命于启门之前!”
叶凡咬牙,左手结印,皆字秘第一字轰然引爆,磅礴战意冲散脑中晕眩。他屈肘猛撞石门边缘,借反力强行后撤。血线崩断,数滴鲜血飞溅而出,落于石门前的地面。
诡异的是,血珠坠地后并未晕散,而是凝成点珠,自发排成另一个符号——与青铜小锤上的纹路全然一致。
山体震动戛然而止。
石门亦停住旋转,仅余三分之一尚未开启。内里漆黑难测,唯丝丝寒气外溢,携着腐朽与庄严交织的气息。
万籁俱寂。
叶凡喘息未定,右手指尖血滴犹落。他低头看向地上那串血纹,复又抬头望向未完全洞开的石门。
那其中所藏,不只是古佛遗蜕。
尚有更深的隐秘,正待苏醒。
他的手指再度抬起,指向那道未竟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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