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笔直,刺破晨雾。
叶凡立于回廊尽头,目光未移。那灰白烟气是戒律堂最高警讯,只在出现重大叛逆或外敌时点燃。此刻升起,意味着他的消息已被采信——真正触动了须弥山最深处的机枢。
他转身走向议事堂外的偏殿石阶。
三名灰袍僧从地宫走出,手持镇魂铃,铃舌封金,显是战备启用。他们急步赶往业火心灯殿。这是佛门内部最高防御信号,非主持亲令不得启动。叶凡心中微定,知护法金刚送出的青铜令已生效。
护法金刚自东廊转出,袈裟垂地,肩宽如山。行至叶凡身前数步,目光扫过,微微颔首。那一瞬,叶凡明白:计划已定,反制开启,自己已被纳入布局。
金刚离去,背影沉稳。
片刻,小沙弥送来金色莲纹牌,刻有“引愿位”三字。“持此牌者,于万灯法会中立主坛侧翼,引导信徒点灯。”小沙弥低语后退下。
叶凡摩挲牌面,指尖触到底部细痕——形如锁链闭环。这是暗记,表明持牌人肩负监察之责。他望向广场中央主坛,高台已搭成,九层莲座环绕业火心灯大殿。
但他看得更细。
地面青砖缝间嵌着几乎不可见的金线,纵横交错成九宫格局。每块砖角微泛光,显是布下连环禁制。空中香雾偶起涟漪,似有无形结界随愿力开合。整个法会区域,早已化作天罗地网。
敌人若来,必入死局。
日头渐高,宾客陆续入山。
四方修士、邻寺高僧、俗世信众沿山道上,衣袂翻飞,诵经声起。掌律长老端坐高台首席,面容肃穆,一手扶膝,另一手隐于袖中。远望毫无破绽,俨然执法如山气象。
可叶凡注意到,那人袖口边缘,指尖轻颤了一下。
极细微的动作,是心神波动的本能反应——他知道警报已响。
但掌律长老没有动,也未下令中断法会。
这反让叶凡更加确信:对方目标仍在业火心灯,且自信能瞒过所有耳目,在众目睽睽下完成夺取。
午时将至,法会启幕。
钟声三响,全山震动。主坛上,九重莲灯依次点亮,火焰淡金,映出层层符文投影。信徒依序上前,在引愿僧指引下列队跪拜。
叶凡站侧翼指定位,持莲纹牌,静默不语。
他收敛气息,以圣体本能感知地脉。地下暗渠仍在运行,能量波动微弱却持续,频率与《愿流志》推演一致。传输未断,说明妖族未察阴谋败露,仍按计划推进。
他闭目调息,神识沉入体内。
古佛舍利温润流转,与四周愿力共鸣。悄然运转《往生咒》残篇,凝神固念。此咒虽残缺,却有镇魂之效,可防神识冲击或幻境侵扰。
耳边梵唱渐强,灯火通明如昼。
忽然,左臂传来牵引感。
青铜碎片再次发烫,贴肉处如烙铁熨过。这不是警告,而是感应——有异物正靠近,与九龙拉棺所留之物同源相引。
他不动神色,借调整站姿之机,目光扫向东南角。
一名褐袍老僧缓步前行,手托铜灯,灯焰幽蓝,与周围金焰格格不入。灯座底部隐约一圈螺旋纹路,与他袖中青铜残片刻痕极似。
此人非须弥山所属。
叶凡缓缓握紧莲纹牌。
掌律长老起身,宣读法会仪轨。
“今聚万心之愿,燃千载明灯,祈风调雨顺,镇邪祟不侵。”声洪亮穿透全场,“请诸位静心,共迎业火心灯启辉时刻。”
话音落,主殿大门开启。
赤红光芒自殿内射出,照亮半空。一盏悬于虚空的巨灯显现,灯芯跳动如心跳,每一闪都引动天地共鸣。正是镇压古魔残念的业火心灯。
宾客齐诵佛号,气氛庄重。
地脉波动陡然加剧。
原本平稳的暗渠能量流出现紊乱,像某种机制被提前激活。叶凡心头一紧——对方要动手了?还是察觉危险准备撤退?
眼角余光瞥见,护法金刚已悄然登后方高台,手按金刚杵,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彼此心知:网已张开,只待鱼入。
广场上一切如常。
点灯仪式继续进行,信徒依次上前。那持蓝焰铜灯的褐袍老僧混在队伍中,低眉顺眼,看似无异。
叶凡却盯住他脚下的影子。
那人行走时,影子边缘一丝扭曲,似与地面未完全贴合。这不是光影错位,而是身形与现实存在轻微脱节——说明其真实躯体不在此界,或是秘法投影。
假身临场,只为牵制注意力。
真正行动,必在别处。
他迅疾回想禅房结构图:北窗封闭,正门严守,唯地下排水沟未设符咒封锁。若要通过暗渠远程操控,必经此处传递信号。
必须确认频率节点。
他悄然退后半步,右手探袖,取出三粒碎玉、一段枯藤、半勺香灰。材料早备,只需布下微型感应阵,借水流反推源头。
正欲俯身,一声清脆铃响划破寂静。
镇魂铃!
来自业火心灯殿方向。
一灰袍僧疾步奔出,手中铃铛剧颤,铃舌撞出火花。这是邪异能量入侵的明确信号。
全场骤静。
掌律长老猛然站起,厉声道:“何人惊扰圣灯?”
灰袍僧单膝跪地,高举铃铛:“灯下三尺,有外来愿力逆引痕迹!虽被压制,但残留气息属南岭荒脉,带赤瞳印记!”
人群哗然。
叶凡冷冷看向掌律长老。
后者面色不变,转身刹那,右手猛掐进左手掌心。
就是现在。
他不再犹豫,借混乱之势蹲身,将碎玉按五位埋入排水沟边缘,枯藤缠环,香灰洒上。最后,取青铜残片轻置阵心。
残片触地微鸣。
一股微弱脉冲顺地缝传来,似信号正在发送。他闭目捕捉节奏,三长两短,间隔精准——南岭妖部加密传令频率。
找到了。
正欲收手,忽觉青铜碎片温度飙升。
不止感应,更像是……回应。
残片自主发出共鸣波,与地下信号短暂对接。刹那间,脑海中闪过画面:漆黑隧道深处,一双竖瞳睁开,冰冷注视他所在方向。
对方发现了。
他立刻切断联系,抓起材料欲撤。
排水沟中浊水突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符文,旋转不息。
南岭古老封口咒——一旦泄露机密,施术者将遭反噬。
符文中心,赫然映出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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