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仆役无意的低语,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在盛之意心头炸开一片警惕的油花。自行车车架里的记号?“之前仓库里那批”?这看似崭新的代步工具,果然没那么简单!
盛之意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提高音量,对着骑在车上的朱霆嚷嚷:“哟,糙汉,骑起来挺带劲啊!以后老娘能不能在这山沟沟里横着走,就靠这铁驴子了!” 她语气里的张扬和满意,毫无破绽。
暗地里,她却给朱霆使了个眼色,手指极其隐晦地指了指自行车车架的方向,又做了个“查”的手势。
朱霆与她目光一触,瞬间领会。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车闸,又弯腰假装调整了一下链条,粗糙的手指在车架内侧几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快速摸索了几下。当他直起身时,对着盛之意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凝重。
确认了!这车确实有古怪!
盛之意心头冷笑更甚。好,好得很!送钱送地送车子,件件都带着钩子!这他妈哪里是投资,分明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和标记!
她盛之意偏不信这个邪!东西既然到了她手里,那就是她的!有记号?有来历?那正好!她倒要看看,顺着这些钩子,最后能钓出什么大鱼来!
当晚,夜深人静。三个孩子挤在隔壁房间的小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主卧室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朱霆靠在自己床上,就着灯光,仔细擦拭着那辆凤凰自行车的关键部件,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在对待一件精密的武器。金属零件在棉布下泛出冷硬的光泽。
盛之意靠在床头,腿上摊着那张绢布地图,手指在上面那个朱圈位置反复描画,脑子里飞速运转。资金有了,代步工具有了(虽然是个带刺的),下一步,就是实地勘察。但怎么去?什么时候去?去了之后如果真发现什么,又该如何应对?
她习惯性地想摸根烟,却发现这个身体似乎没有这个习惯,只能烦躁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车架内侧,靠近中轴的地方,”朱霆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打破了沉默,“有个刻上去的字,很小,像是‘叁’。”
盛之意猛地抬头:“叁?数字三?还是别的意思?”
朱霆摇头:“不清楚。刻痕很旧,不像是新刻的。工艺很特别,像是某种……代号。”
代号?盛之意眼神锐利起来。这印证了她的猜测,这自行车,乃至之前可能存在的“一批”自行车,都属于某个特定的体系或者组织。那位“先生”,能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大,触角也伸得更远。
“看来,咱们这位‘投资人’,家底厚得很啊。”盛之意语气带着讥讽,心里却更加警惕。与虎谋皮,步步惊心。
朱霆放下手中的棉布,看向她,昏黄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加深沉难测。“之意,”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进山的事,不急。先把伤养好。山里情况不明,危险。”
盛之意知道他说的在理,但心里那股探寻秘密、打破困局的冲动,像野火一样烧灼着她。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迷雾重重的感觉。
“我知道,”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整天待在这笼子里,对着那笑面虎管家,还有这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老娘浑身不得劲!”
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朱霆身上。他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共同面对困境,让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依赖这份沉默的坚实。这种感觉很陌生,甚至让她有点……心慌。
为了驱散这奇怪的情绪,她故意岔开话题,语气带着她惯有的蛮横:“喂,糙汉,你说,等老娘腿好了,骑着这二八大杠,带着你,在这山里飙车,是不是贼拉风?”
朱霆看着她故意做出的嚣张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掩去。他没接她这不着调的话茬,反而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想家了吗?”
“家?”盛之意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哪个家?老刘家那个狼窝?还是朱家屯那个一开始鸡飞狗跳的院子?” 她穿来之后,似乎就没真正有过“家”的感觉。
朱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少了几分平日的锋利,多了些柔和的影子。“朱家屯,那个院子。”他声音低沉,带着某种确定的意味。
盛之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朱家屯那个小院,有整天哭唧唧后来变得有点顺眼的小豆丁,有飘着炊烟(虽然一开始是她暴力镇压下的产物)的厨房,有朱霆这个一开始冷着脸后来……似乎有点不一样的糙汉。那里,似乎确实有了一些不同于“据点”或者“暂住地”的气息。
她嘴硬道:“想那儿干啥?破地方,要啥没啥。”
朱霆却像是看穿了她,继续低声道:“大宝他们,应该想了。”
提到三个孩子,盛之意沉默了一下。她能感觉到,那三个小豆丁,尤其是朱大宝,虽然在这里衣食无忧,但眼神里总藏着点不安和想念。毕竟,那里才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种莫名的、酸酸软软的情绪,悄悄漫上心头。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有点想那个鸡飞狗跳的院子了。想指挥小豆丁干活,想跟隔壁婆娘吵架,甚至……想看看这个糙汉在自家院子里劈柴挑水的样子。
这感觉太陌生,太不对劲了!她可是砍人不眨眼的黑道大佬,怎么能有这种婆婆妈妈的情绪!
“啧,”她猛地别开脸,掩饰住瞬间有些发热的眼眶,语气重新变得粗声粗气,“想了就想了呗!等老娘把事情办完,带你们风风光光回去!”
朱霆看着她别扭的样子,没有戳穿。他知道,对于她这样浑身是刺的人来说,承认这种柔软的情绪,比拿刀砍人还难。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却不再紧绷,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暖的暗流。
过了一会儿,盛之意似乎调整好了情绪,转回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看着朱霆,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
“喂,糙汉。”
“嗯?”
“我说我想你了,你信不信?”
她这话问得突兀又大胆,带着她特有的、混不吝的调戏意味。
朱霆擦拭自行车链条的手,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看向床上那个笑得像只狡猾狐狸的女人。昏黄的灯光下,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古铜色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漫上了熟悉的、如同晚霞般的红色,甚至迅速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那双总是深沉如墨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里面翻涌着窘迫、愕然,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住的、滚烫的悸动。
盛之意看着他这副纯情(?)糙汉再次被调戏到宕机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为被困和谜团而产生的郁气,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劣的、得逞般的快感。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学着之前装乖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用气音追加了一句:
“想——你——赶紧好利索了,给老娘当牛做马,进山探宝呢!”
朱霆:“……”
他脸上的红晕有瞬间的凝固,随即,那深邃的眼眸里,窘迫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奈的、却又带着纵容的深沉目光。他看着她,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她前半句的那一刻,心脏是如何失控地、重重地撞向胸腔的。
而盛之意,在说完这句之后,心里也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迅速躺下,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黑夜里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赶人:
“行了行了,赶紧睡!明天还得研究怎么把你那破车上的记号磨掉呢!”
然而,在她翻过身,背对着朱霆之后,被子下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弯起了一个极浅、极短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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