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里的时间,仿佛被粘稠的焦虑和沉重的喘息拉成了蛛丝,每一秒都悬着生死,绷得人心脏生疼。盛之意靠在冰冷的窑壁上,闭着眼睛,却并未沉睡。耳朵捕捉着外面每一丝风吹草动,心里那根弦,随着日头一点点升高,越绷越紧。
朱霆依旧昏迷,但呼吸比昨夜平稳了些许,额头的温度虽然还烫,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骇人。这微弱的好转,是支撑着盛之意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三个孩子安静地蜷缩在角落,朱大宝时不时学着盛之意的样子,用手背去探爹爹的额头,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担忧。朱二宝和朱小宝则眼巴巴地看着盛之意带回来的那点可怜的野菜和浑浊的凉水,不敢多问。
晌午将近。阳光勉强透过窑洞口的缝隙,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驱不散那股弥漫的绝望和血腥气。
盛之意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布满红血丝,却锐利如初。她看了一眼外面惨白的天光,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挣扎着站起身,脚底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她深吸一口气,对朱大宝哑声吩咐:“看好他们。老娘出去一趟。记住我的话,有任何不对,立刻弄出动静。”
朱大宝重重点头,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盛之意不再多说,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一步一步,挪出了砖窑。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荒原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枯草的呜咽声。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朝着昨天与刘艳红约定的那个靠近河涌的死胡同方向,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汗水浸湿了她破烂的衣衫,黏在伤口上,又痒又痛。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拿到药!拿到食物!
当她终于抵达那片堆满废弃木料、散发着河泥腥臭的死胡同时,距离约定的中午已经过了一小会儿。她的心沉了沉,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那堆烂木头后面——空无一人!
刘艳红没来?!
她敢耍花样?!
还是……出事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杀机瞬间涌上盛之意心头!她几乎要立刻转身杀回那群大妈聚集的地方,把刘艳红揪出来千刀万剐!
就在她眼神彻底冷下来,准备离开的瞬间——
“窸窸窣窣……”
旁边一堆半人高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渔网和烂木板后面,传来极其细微的动静。
盛之意眼神一厉,瞬间拔出匕首,身体紧绷,低喝道:“出来!”
破渔网被小心翼翼地扒开一条缝,刘艳红那张写满了恐惧和心虚的脸露了出来。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用破旧蓝布打成的包裹,身上那件蓝底白花棉袄沾满了草屑和泥土,看起来比早上更加狼狈。
“盛……盛姐……我……我来了……”她声音发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盛之意。
盛之意冷冷地看着她,没有立刻上前,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在她身上和那个包裹上来回扫视:“为什么躲在这里?东西呢?”
“我……我怕有人跟着……”刘艳红结结巴巴地解释,手忙脚乱地将那个蓝布包裹从杂物后面拖出来,推到前面,“东……东西都在这里了……我……我费了好大劲才……”
盛之意没有理会她的表功,一步步走上前,保持着警惕。她用匕首挑开包裹系着的结,里面果然露出了她需要的东西——
几板用油纸小心包着的、看起来像是磺胺类的消炎药片;一小瓶阿司匹林退烧药;一卷还算干净的纱布;半瓶医用酒精;几个硬邦邦的、看起来像是玉米面掺了糠的窝窝头;甚至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包裹最下面,果然叠放着一身半旧的、深蓝色的粗布棉袄棉裤,和一双看起来结实的、男式的黑布鞋。
东西虽然粗糙,但在这个关头,无异于雪中送炭!
盛之意心中稍定,但脸上依旧冰冷。她快速检查了一下药品,确认包装完好,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迹象。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刘艳红:“就这些?没被人发现?”
“没……没有!”刘艳红连忙摆手,眼神却下意识地飘忽了一下,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我……我是趁她们中午吃饭、乱哄哄的时候……偷溜出来的……没人看见……”
盛之意是何等人物?刘艳红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语气波动,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这蠢货肯定还隐瞒了什么!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拿到东西尽快离开才是正理。
她不再废话,将包裹重新系好,背在自己身上,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受伤的脚踝又是一阵刺痛。她看着刘艳红那副畏畏缩缩、眼神闪烁的样子,心里那股邪火和厌恶怎么也压不下去。
就是这个蠢货,要不是她贪图富贵、听信谗言跑到沪市来,或许还不会引来这么多麻烦!虽然阴差阳错帮了点忙,但其心可诛!
“滚吧。”盛之意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别再让老娘看见你。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刘艳红如蒙大赦,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连连点头:“我滚,我这就滚……我马上回东北去……再也不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地从杂物后面爬出来,看也不敢再看盛之意一眼,低着头,就想从她身边溜走,那副灰头土脸、仓皇逃窜的样子,像极了被痛打后的落水狗。
然而,就在她与盛之意擦肩而过的瞬间,盛之意却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直刺刘艳红的心脏:
“刘艳红。”
“回去告诉那个找你的人。”
“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等老娘腾出手来……”
“连他带周家……”
“一块儿收拾!”
刘艳红浑身剧震,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脸上血色尽失,回头惊恐地看了盛之意一眼,那眼神如同看到了索命的阎罗,再不敢有丝毫停留,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连滚爬爬地、沿着河涌边的小路,仓皇逃远,那背影狼狈不堪,很快就消失在了荒草的尽头。
盛之意看着她彻底消失,这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她掂了掂背上沉重的包裹,又看了看刘艳红逃走的方向,嘴角扯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哼,算你识相。”
她不再耽搁,忍着脚上钻心的疼痛,背着这救命的物资,转身,朝着砖窑的方向,一步一步,更加艰难,却也更加坚定地走去。
每走一步,背上包裹里药品的棱角都硌着她瘦削的肩胛骨,食物的重量压迫着她受伤的脚踝。疼痛如同附骨之疽, relentless 地折磨着她。
但她心里,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火苗。
有药了。
朱霆有救了。
孩子们有吃的了。
这就够了。
至于刘艳红那点小心思,以及她背后可能存在的隐患……等她先渡过眼前这个难关,再慢慢清算!
她抬头看了看依旧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前方那片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的荒原,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和悍匪味的、凶狠却又异常顽强的笑容。
“想弄死老娘?”
“还嫩了点!”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和更沉重的希望,身影在荒凉的原野上,倔强地、一瘸一拐地,向着那个藏着生命火种的废弃砖窑,艰难跋涉。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极远处的另一个方向,那片她之前窥视过的大妈们聚集的空地边缘,几个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眼神精悍的男人,正拿着望远镜,静静地注视着刘艳红仓皇逃窜的方向,以及……她刚刚离开的那片死胡同区域。
其中一个人放下望远镜,对着领头的那个,低声说道:
“头儿,那个女的跑了。看样子,东西是送到了。”
“嗯。”领头的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跟上她。看看她到底去哪儿。至于那个接头的……”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通知下去,收网。重点搜查……北边,那片废弃的砖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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