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一放,沈悦靠在角落,手还攥着那支仿制步摇。
外头人声渐远,马蹄敲着青石板,她闭了会眼。
诗画坐在对面,轻声说:“小姐,咱们真不回侯府了?”
“不回。”
“可您还是世子夫人。”
“现在是。”沈悦睁开眼,“明天就不一定了。”
车停了。小厮在帘外道:“小姐,到了,后门进。”
门吱呀推开,一条窄道通向旧院。院子里灯没点几盏,风穿堂过,吹得檐下铜铃晃得厉害。
沈悦踩着青砖进去,脚底冰凉。
屋门一开,一股陈年檀香扑面。
她站在门口,看了眼床榻——那是母亲生前睡过的。
“都进来。”她转身,“关门。”
诗画、墨情、书诗鱼贯而入。小丫鬟端来热帕子,她摆手:“不用伺候,都退下。”
屋里只剩她们五个。
沈悦脱下披风,坐于床沿,随手拈了块桂花糕放入口中,轻嚼后道:“甜,总算吃上口干净东西了。”
她抬头:“怎么,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突然停下脚步:“可他们非要逼我。”
墨情递上一碗安神汤:“主子,这是我亲手煎的,加了宁心藤。”沈悦接过,正欲饮,忽而抬手,盯着碗底问:“这汤可是在相府厨房煎的?”墨情答:“是,灶台我清理过,水是井里新打的,药材皆从咱们私库取。”
沈悦松了口气,吹了吹,喝了一口。
温的。
她刚放下碗,突然眼皮一跳。
不对。
她猛地盯住碗底残液——颜色偏深,边缘泛着极淡的青灰。
“墨情。”
“在。”
“你尝一口。”
墨情愣住:“主子?”
“快。”
墨情低头喝了一小口。
三息。
五息。
她脸色没变。
“没事。”她说,“药性正常。”
沈悦却一把抓起碗,狠狠砸向地面!
“哗啦”一声,瓷片飞溅。
“不是你们动的手,是他们连这儿都盯上了!”她喘着气,“他们知道我今晚回来,提前在厨房埋了人,换了药!”
书诗惊住:“相府也有他们的人?”
“不然呢?”沈悦冷笑,“我娘才走几年?这院子一根针都被人盯着。”
诗画咬牙:“我去查厨房今晚当值的。”
“别急。”沈悦蹲下,捡起一块碎瓷,指尖一抹——上面沾着点黏糊的汤汁。
她凑近鼻尖一嗅。
“不是宁心藤。是夜交藤混了半夏粉。”
墨情脸色变了:“这组合不伤人,但会让人心慌、多梦、疑神疑鬼……长期用,能让人疯。”
沈悦把碎瓷往地上一摔:“行啊,顾言洲,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她站起来,胸口起伏。
“我不想斗。”她声音发抖,“我真的只想躺平。吃点心,晒太阳,懒得管事。可你们非要我清醒,非要我动手。”
她环视三个丫鬟:“我现在问你们一句——嫁妆追回来了多少?”
诗画立刻掏出账本:“八成。当铺赎回来十二箱,布庄截住七车料子,田契地契都在。就差赤金步摇和两幅古画,还在苏家手里。”
“八成。”沈悦喃喃,“够了。”
“不够!”书诗突然开口,“少一样,都是您的亏。”
“我不是心疼东西。”沈悦摇头,“我是烦。烦他们当我是死人,随便搬,随便用,随便毒。”
她走到妆匣前,打开最底层。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银哨。
她拿出来,握在手心。
“我娘临死前给我的。”她说,“她说,只要吹响它,忠仆必至。”
她抬头:“现在人都在了。你们听我的,我也信你们。”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我要和离。”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现在。”她一字一顿,“立刻。马上。”
诗画眼睛亮了:“左相答应护院了,随时能动手。”
“那就动手。”沈悦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叠文书,“这是我嫁过去时的嫁妆单子,红印齐全。你们拿着,明天一早就去侯府,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箱一箱清点。”
书诗问:“要是他们不认呢?”
“不认?”沈悦笑,“那就闹大。让京兆尹来,让刑部来,让满京城都知道——侯府世子偷老婆的东西,还往她吃的喝的里下药!”
墨情低声:“主子,您不怕名声吗?女子和离……少见。”
“少见?”沈悦反问,“那是因为多数人忍着。我干嘛要替他们守这个规矩?”
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
外头灯笼摇曳,照着院中枯树。
“我娘说过一句话。”她声音轻了,“有些东西,送进来,就再也拿不走了。”
她回头:“可她没说,有些地方,进去一次,就不必再留。”
诗画忽然道:“小姐,您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
“什么?”
“苏婉柔以为她赢了。抢了您的婚事,抢了您的嫁妆,还敢把步摇送进宫。”
“可现在呢?”沈悦笑,“她舅舅被贬,宫门路子断了,丽妃恨她入骨。她爹都不敢让她出门。”
“她完了。”书诗接话,“而您——才刚开始。”
沈悦点点头,重新坐下。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纸——是顾言洲亲笔签的嫁妆调拨文,知意从账房偷出来的。
“这张纸。”她摩挲着,“明天就贴侯府大门上。”
墨情问:“主子,接下来您打算住哪儿?”
“先住相府。”沈悦说,“等风头过了,要么另置宅子,要么……”
她顿了顿。
“听说靖王府西跨院空着。”
诗画猛地抬头:“您想搬那儿去?”
“不想。”沈悦摇头,“但我听说,靖王最近常去我娘家书房借书。”
屋里一下子安静。
书诗嘴角微动:“他……特意挑您不在的时候去?”
“嗯。”沈悦剥了颗核桃,扔进嘴里,“还挺懂避嫌。”
她嚼着,忽然问:“你们说,他知不知道我重生了?”
墨情一怔:“怎么可能?”
“也是。”沈悦笑,“我都没告诉你们。”
诗画突然压低声音:“小姐,护院已经在后巷列队了。”
“好。”沈悦站起身,“让他们等半个时辰。”
“您还要做什么?”
“等一个人。”
“谁?”
“侯府送药来的那个小厮。”沈悦眯眼,“他今晚不该出现在相府厨房。”
“您怀疑他是内应?”
“我不知道。”沈悦把银哨放进袖子,“但我想让他带句话回去。”
她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
冷风灌进来。
她轻声说:
“告诉顾言洲——”
“他的药,我没吃。”
“我的嫁妆,我要拿回来。”
“还有……”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
“他这辈子,别想再碰我一根手指头。”
喜欢丫鬟带飞!主母和离嫁皇叔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丫鬟带飞!主母和离嫁皇叔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