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傍晚。
日头彻底沉了西山,天边只残留一抹暗红的余烬。风歇了,空气里浮动着稻谷的干香和泥土的凉意。李家小院,屋檐下那排酱缸沉默地蹲在暮色里,缸口青石板缝隙钻出的草芽也蔫蔫地垂了头。
堂屋里,那盏大号煤油灯的火苗被刻意捻小了,只留下豆大一点昏黄的光晕,在低矮的土坯墙壁上投下摇曳的、模糊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混杂着炖肉余香、劣质烟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朝圣般的紧张气息。
堂屋中央,那台半旧的“飞跃”牌黑白电视机,屏幕亮着。荧荧的白光,在昏暗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屏幕顶端,一个巨大的、金黄色的、缓缓旋转的立体地球仪台标,如同沉甸甸的星球,无声地悬浮在幽蓝的底色上!台标下方,三个遒劲有力、带着巨大威严的烫金大字——“新闻联播”——如同三道金色的闪电,劈开屏幕!
“噔!噔!噔!噔——!”
一阵低沉、浑厚、带着巨大穿透力和不容置疑权威感的片头音乐,猛地从电视机喇叭里炸响!如同惊雷滚过冻土!瞬间撕裂了堂屋的寂静!那声音,带着一种金属的冷硬和一种千军万马般的磅礴气势,震得窗棂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也震得围坐在电视机前的人心头发颤!
“轰——!”
堂屋里瞬间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大柱、王二强、王六子几个汉子,深陷的眼窝瞪得溜圆!嘴巴张着,忘了合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响!枯黄的脸在荧光的映照下,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呆滞的敬畏!那台标!那音乐!那三个烫金大字!这……这就是……央视?!这就是……新闻联播?!这……这阵仗!比县里开万人大会还……还吓人!
王四喜深陷的眼窝里,那点书卷气的温和瞬间凝固!枯黄的脸涨得通红!鼻梁上那副半旧的眼镜滑到了鼻尖!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旋转的金色地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新闻联播!国家的声音!这……这竟然……就在自家堂屋里……响起来了?!这……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吴梅和林静深陷的眼窝里也瞬间涌上巨大的水汽!枯黑的手死死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妮妮抱着虎头,深陷的眼窝里闪着懵懂又巨大的好奇!小嘴微张,乌溜溜的眼珠子死死钉在屏幕上!铁蛋深陷的眼窝里也满是震惊,枯黑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李凤兰腰板挺得笔直,坐在主位那把磨得油亮的太师椅上。浑浊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荧荧发亮的屏幕上。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沉静的光芒微微闪动了一下,如同古井深处投入了一颗石子。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搭在膝盖上,指关节粗大有力,稳如磐石。
片头音乐余韵未消。
屏幕一闪!
画面切换!
一个穿着笔挺藏蓝西装、梳着油亮分头、面容端庄的男播音员,端坐在巨大的、印着中央电视台台标的深蓝色背景前!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沉稳锐利,如同淬火的钢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穿透屏幕的巨大力量!他枯黄的脸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枯黑的手,极其沉稳地、按在面前光洁的播音台上。
“各位观众,晚上好。”
播音员的声音响起!字正腔圆!清晰洪亮!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钢珠,砸在寂静的堂屋里!也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那声音,没有一丝乡音!没有一丝拖沓!带着一种绝对的、如同尺子量过的精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国家气度!
“今天是……一九八二年……十月……五日……星期二……农历……八月……十九……”
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落地!报出的每一个日期、每一个节气,都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如同历史车轮碾过的沉重感!
“下面……请看……详细内容……”
“轰——!”
堂屋里再次陷入死寂!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王大柱、王二强、王六子几个汉子,深陷的眼窝死死钉在屏幕上!枯黄的脸因为巨大的紧张和激动而微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连呼吸都忘了!这……这就是……国家的声音?!这……这字正腔圆的!这……这威严的!这……这比县里广播站那破喇叭……强百倍!千倍!万倍!
王四喜深陷的眼窝里,那点震惊瞬间被巨大的激动和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淹没!他枯黑的手,死死攥着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新闻联播!国家的声音!就在眼前!就在耳边!这……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都换不来的荣耀!他深陷的眼窝里含着滚烫的泪水,枯黄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画面切换!
一片广袤的金黄田野!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在秋风中起伏,如同金色的海洋!远处,几台崭新的、漆皮锃亮的“东方红”拖拉机,“突突”地轰鸣着,在田间穿梭!犁铧翻起深褐色的、油亮的泥土!镜头拉近!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戴着草帽的老农,深陷的眼窝里闪着巨大的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枯黑的手,死死攥着一把沉甸甸的稻穗!对着镜头,咧开大嘴,露出豁牙!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却字字清晰,透着巨大的力量:
“包产到户!好!”
“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
“这政策!”
“好!”
“实在!”
“俺……俺家……今年……能过个肥年!”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播音员沉稳有力的画外音响起,“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解放了农村生产力……粮食产量……再创新高……”
“轰——!”
堂屋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压抑的惊呼!
“包产到户!对!对!就是这!”
“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这话……实在!”
“肥年!哈哈!俺家今年……也能过肥年!”
“粮食……真……真增产了?!”
“新闻里……都……都说了!还能有假?!”
王大柱、王二强深陷的眼窝里闪着巨大的激动和一种被巨大认同感淹没的狂喜!枯黄的脸涨得通红!枯黑的手无意识地搓着膝盖!王六子深陷的眼窝里也满是兴奋,枯黑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那条领带!吴梅和林静深陷的眼窝里含着泪,枯黄的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笑容!妮妮和铁蛋深陷的眼窝里也闪着光,小嘴咧开!
李凤兰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平静的光芒微微闪动了一下。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屏幕上那沉甸甸的稻穗和老农豁牙的笑脸。枯黑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在膝盖上轻轻一点。
画面再次切换!
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巨大的吊车如同钢铁巨臂,直刺云霄!搅拌机轰鸣!卡车穿梭!尘土飞扬!镜头拉近!一块巨大的、鲜红的标语牌矗立在工地入口: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深圳经济特区
工地上,无数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安全帽的身影在忙碌!深陷的眼窝里闪着巨大的干劲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燃烧般的激情!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脸颊流淌!枯黑的手臂肌肉贲张!推土机轰鸣着,将一片荒滩推平!打桩机“咚咚”地砸下,如同巨人的心跳!远处,几栋刚刚封顶的、贴着白色瓷砖的高楼,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播音员沉稳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巨大的穿透力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时代感,“经济特区……作为……改革开放的窗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创造着……一个又一个……奇迹……”
“轰——!”
堂屋里再次炸开锅!
“深圳!特区!”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话……带劲!”
“高楼!那么高的楼!我的老天爷!”
“推土机!打桩机!真……真厉害!”
“这……这建设……也太快了!”
“特区……特区是啥?”
“就是……就是……最先进!最开放的地方!”
王六子深陷的眼窝里瞬间爆射出巨大的、如同发现金矿般的光芒!枯黄的脸涨得通红!枯黑的手死死攥着拳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激动声响!特区!深圳!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这话!这气魄!这速度!这……这才是……大买卖!大机会!他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光芒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屏幕上那热火朝天的工地和高耸的楼宇上!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闪着金光的未来!
王四喜深陷的眼窝里也满是激动和巨大的震撼!枯黑的手用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特区!窗口!敢为天下先!这……这气魄!这格局!这……这才是……国家的气象!他深陷的眼窝里含着滚烫的泪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
李凤兰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平静的光芒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欣慰。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屏幕上那轰鸣的机器和高耸的楼宇。枯黑的嘴角,那点弧度更加清晰。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在膝盖上又轻轻一点。
荧荧的屏幕光,映着一张张写满震惊、激动、狂喜和巨大希望的脸庞。
播音员沉稳有力的声音,如同历史的车轮,在堂屋里隆隆碾过:
“……农村经济焕发勃勃生机……”
“……特区建设日新月异……”
“……科技兴农,教育为本……”
“……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
声音清晰!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国家意志和一种穿透岁月的巨大力量!混着稻香和晚风,在李家小院上空回荡,也飘向更远的、金黄的田野和深邃的星空。
堂屋里,一片屏息的寂静。
只有电视机喇叭里传出的、那沉稳有力的国家之声。
还有窗外,那根崭新的、镀锌钢管的天线顶端,一根细长的避雷针,在深邃的夜空中,无声地指向更高、更远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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