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两人肩头淌成银河时，苏寒忽然踉跄一步。
掌心的冷汗顺着姬九黎手腕滑进她袖中，像滴进热油的水珠子。
他喉间泛起腥甜，命火在肺叶里窜出火星——那是方才劈开命符宫殿时，命核残留的灼烧之力，此刻正顺着经脉往心脏钻，每过一处便在血肉里烙下焦黑的痕迹。
寒哥？姬九黎反手扣住他手腕，指尖触到他皮肤下翻涌的滚烫，瞳孔骤缩。
她的星纹法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发间九枚星坠突然泛起幽蓝微光，停下，先运功镇压！
苏寒咬碎舌尖，血腥气漫开时神智反而清明几分。
他能清晰感知到命火的轨迹：从丹田烧到肝脉，在胃腑里凝成暗红火团，竟不是纯粹的毁灭之力——那些跳跃的火舌间，偶尔会闪过细碎的金色纹路，像被揉碎的天命玉牒残片。
别慌。他扯出个苍白的笑，额角青筋暴起如蛇，这火...在补我的命纹。
话音未落，心口那道被墨染过的金线突然泛起刺目金光。
命火撞上金线的刹那，苏寒浑身剧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命纹里的黑色正在被金色蚕食，每一寸吞噬都像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识海——但更清晰的，是某种古老法则的碎片顺着命纹渗入魂魄。
退开三步。姬九黎突然松开他，指尖在虚空划出星轨。
她腰间半块鸿蒙玉珏泛起共鸣，十二道星辰剑气从四面八方刺入地面，在两人周围织成半透明的星幕。
结界边缘浮起细碎的咒文，那是太初圣庭秘传的星陨封，能隔绝外界感知，也能延缓命火蔓延。
你在做什么？苏寒想抓住她，却见她素白指尖按在结界上，星幕里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命符流，九黎？
你运转荒古天命纹时，命核会追踪波动。她背对着他，发梢扫过他发烫的手背，我用星轨扰乱你的气数，能争取半柱香时间。
苏寒突然意识到，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
他望着她垂落的耳尖——那里泛着不自然的苍白，是强行调用星力的征兆。
可不等他开口，识海深处传来一声脆响。
命火烧到识海的刹那，苏寒眼前炸开万千碎片。
他看见无数命符在虚空中沉浮，最终凝聚成一道身影。
那身影没有面容，却让苏寒从灵魂深处泛起寒意——不是恐惧，是某种更古老的熟悉。
像是他前世斩碎鸿蒙时，天道玉牒上浮现的那个，又像是他每次突破时，系统面板里若隐若现的混沌光团。
源...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识海的影像突然扭曲，命火里的金色纹路与源的命符身影纠缠在一起。
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系统签到时魔神封印松动的3%，想起破劫剑胚吞噬兵器时浮现的血字，所有碎片在识海碰撞，最终砸出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前世。
他握着斩天剑，剑尖穿透天道玉牒。
玉牒裂缝里爬出无数命符，组成一张与源相似的脸，用他此刻听到的低沉嗓音说：你烧了圣体本源，我便送你一把钥匙。
轰——
苏寒猛地踉跄，后背重重撞在星幕上。
他的瞳孔在瞬间变成金红双色，那是荒古圣体暴走的前兆。
而几乎同一时刻，身侧传来姬九黎的轻唤：你...是那个斩我封印的人。
声音太轻，却像惊雷劈开雨幕。
苏寒转头，正看见姬九黎站在星幕边缘。
她的眼睛失去焦距，星坠的光芒在她眼底碎成光斑，像是被抽走了三息记忆的空壳。
那三息里，她望着他的眼神不再是冷艳孤傲，而是带着百年前被封印时的恍惚——那时她是天道化身，而他是举剑的弑天者。
九黎？苏寒伸手去扶她，指尖刚碰到她肩膀，她便眼前一黑栽进他怀里。
体温透过衣襟传来，比他更烫。
苏寒这才发现，她的星纹法袍后背浸透冷汗，方才布结界时，她竟在暗中替他承受了命核的反噬。
他抱着她缓缓蹲下，将她的脸埋进自己颈窝，闻见她发间熟悉的星砂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九黎，醒醒。他轻拍她后背，声音发颤。
没有回应。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呼吸轻得像游丝。
苏寒低头，看见她腰间的鸿蒙玉珏正在发烫，与自己怀中的半块共鸣着，在两人心口烙下相同的温度。
就在这时，他掌心的破劫剑胚突然震动。
剑身的血字姬九黎开始扭曲，原本的猩红逐渐变深，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覆盖。
苏寒能清晰感知到剑胚内部的躁动，像是沉睡的剑灵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那不是单纯的吞噬欲，更像是...某种预警。
命火仍在他体内游走，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怀中的人身上。
他轻轻托起姬九黎的脸，用拇指抹掉她嘴角的血渍，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第48次签到，想起命核里那句你要替我重启天道。
而破劫剑胚的震颤还在继续，像是在提醒他，有些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破劫剑胚的震颤陡然加剧，剑脊处的血纹如活物般游窜，在苏寒掌心烫出一个暗红印记。
他垂眸望去，剑身原本凝固的姬九黎三字正被某种青黑纹路侵蚀，那些纹路似蛇信般舔过剑面，最终在剑尖凝出两个古篆——无相刃。
第九百九十件？苏寒喉结滚动，指尖轻轻抚过剑身上的刻痕。
他记得系统兵器图鉴的进度条停在989\/999，这突然冒头的无相刃是唯一未被收录的名字，连图鉴格子都泛着混沌雾气。
命火在丹田处窜起一缕火星，烧得他识海发疼，却也让他想起方才命核碎片里那道的身影——剑胚从未对无关事物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感应。
九黎...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姬九黎的睫毛仍在轻颤，额角沁出的冷汗沾湿了他的衣襟。
她腰间的鸿蒙玉珏与他怀中的半块同时发烫，热度顺着血脉往心口钻，像两根红绳在两人魂魄间绞成死结。
苏寒深吸一口气，将姬九黎轻轻放在星幕中央的青石板上，破劫剑胚地一声脱离掌心，悬浮在他面前，剑身映出他泛红的眼尾。
残页推演术。他咬开指尖，血珠滴在眉心的荒古天命纹上。
金色纹路如活物般爬满整张脸，识海深处翻涌出半卷残破的古籍——那是他在荒古禁区捡到的《逆命残页》，原本只能推演三日运势，此刻却因命火与圣体的共鸣，泛起了幽蓝微光。
推演术发动的刹那，苏寒眼前炸开无数光粒。
他看见自己的命火化作一条赤链，链尾拴着的虚影；看见无相刃的轮廓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刀刃上刻着与命核碎片相同的金色纹路；最后看见七日后的凌晨，赤链崩断的瞬间，他的识海会像被碾碎的星子，碎成漫天光点。
七...七日？他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星幕结界。
结界上的咒文被他的血污染成紫色，发出细微的声。
命火仍在体内游走，却因推演术的消耗弱了几分，像是被抽走了主芯的烛火。
苏寒摸向怀中的系统面板，48次签到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3%、3.5%、4%，魔神封印的松动比以往更快，像在呼应剑胚里的无相刃。
寒哥...
低唤声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
苏寒猛地转头，正看见姬九黎撑着石板坐起，星坠在她发间摇晃，却失了往日的璀璨。
她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绯红，瞳孔里浮着一层水雾，像是被人揉碎了三魂七魄重新拼合。
你...你听见了？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血肉里，那个声音...说我们不过是换了个囚笼。她的声音发颤，尾音带着哭腔，哪还有半分天玄女帝的冷艳，倒像是被噩梦魇住的少女。
苏寒心口一紧，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九黎，我在。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冷汗，像无数细针在扎他的命纹——共生枷锁的痛觉共享里，他清晰地捕捉到她识海里翻涌的恐惧，比他方才推演时更浓烈十倍。
它说...姬九黎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它说我前世用天道锁链捆住你，今生你用共生枷锁困着我。
我们就像两个...两个被线牵着的木偶。她突然抬头，眼底的水雾散去，换回了熟悉的冷冽，但我想起来了，寒哥。
前世你斩开鸿蒙时，剑刃上的纹路...和你现在的破劫剑胚，还有那个无相刃，是一样的。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苏寒心上。
他猛地转头望向远处山峦，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山影里浮起一团幽光——那是座宫殿的虚影，飞檐斗拱与他们方才劈开的命符宫殿如出一辙，连门楣上的命符都在同步闪烁。
九黎。苏寒握紧她的手，声音低得像叹息，你看那里。
姬九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虚影宫殿的门扉缓缓开启，门缝里漏出的光映在两人脸上，照见苏寒掌心破劫剑胚的无相刃三字正在发烫，照见姬九黎腰间鸿蒙玉珏的裂痕里，渗出与虚影同色的幽光。
原来...苏寒望着那座虚影，喉结滚动，我们从未离开。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将最后半句话揉碎在夜色里。
破劫剑胚突然发出清越的剑鸣，指向虚影宫殿的方向；姬九黎的星坠重新泛起微光，在两人脚边织出一道星轨，正正对着那扇开启的门扉。
命火在苏寒体内重新窜起，这一次，他分明看见火舌里的金色纹路，与虚影宫殿门楣上的命符，组成了同一个名字——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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