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青林在第N次时空震荡中抓住了马钧染着桐油的衣袖。
青铜齿轮在他耳边炸开细碎的金属鸣响,公元237年的洛阳工坊突然从混沌中显形——三十六个木制综片在织机上翻飞如蝶,丝线穿过综眼时扬起的棉絮被午后阳光染成金粉,而马钧正半跪在机下,指尖捏着新削的木梭,额角汗珠顺着下颌线滴在满地木屑里。
“又断了。”马钧的声音裹着挫败,他将崩裂的经线重新打结,粗糙的指腹蹭过青林手腕上的量子定位器,那枚嵌着蓝光的金属环突然发出蜂鸣。
青林下意识按住装置,却看见马钧已经直起身,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定位器的幽光,像看见某种从未见过的星象。
“此乃西域奇珍?”马钧伸手欲碰,织机突然传来“咔嗒”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最右侧的综片支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原本需要两人配合才能拉动的经轴,此刻竟随着马钧无意识的手势微微转动。
青林猛地攥紧拳头,上次在官渡战场见到的时空涟漪再次浮现——当现代科技物品与特定历史人物产生交互时,物理法则会出现短暂的非线性扭曲。
“先生且看。”青林蹲下身,将定位器贴近织机的木齿传动结构。
蓝光渗入木纹的瞬间,原本需要脚踏的踏板突然自动上下起伏,三十六个综片按照某种精密韵律交替升降,断裂的经线被自动牵引着穿过综眼,甚至连缠绕丝线的木梭都开始在经纱间往复穿梭。
马钧惊得后退半步,后腰撞到堆放的竹简,《考工记》的残卷散落在地,其中一页关于“机巧”的注疏恰好停在“省力”二字上。
“省了九成人力。”马钧的手指抚过自动运转的织机,声音发颤。
他突然扯过青林的手腕,将定位器举到窗前,阳光透过金属外壳折射出光谱,在墙壁上投出跳动的光斑。
“若能依此理改良,寻常织妇一日可出五匹绫,而非往日一匹。”青林看着马钧眼中燃起的火焰,突然想起量子研究所的警告——时空旅行者不得干预历史进程,但此刻马钧已经开始在竹简上绘制新的齿轮结构图,炭笔划过竹片的沙沙声,像在重写某个被遗忘的文明轨迹。
三日后的清晨,青林被水车转动的轰鸣声惊醒。他冲出工坊时,正看见马钧站在洛水岸边,指挥工匠将十二节木槽拼接成环形链条。那些木槽两侧各嵌着青林昨夜偷偷卸下的定位器电池,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驱动着木链沿着木质齿轮缓慢爬升。当第一个木槽从水中舀起清水,顺着导流槽注入农田时,围观的农夫们爆发出欢呼,有人甚至跪地叩拜,将这台“龙骨水车”视作神迹。
“每转一圈可灌三亩地。”马钧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指着水车轴心处的改良齿轮,“比往日翻车省了三个人力,且昼夜不停。”青林注意到水车的传动装置里,除了木质结构,还多了几根用青铜铸造的棘爪,那是马钧根据定位器内部卡扣原理仿制的零件。
阳光照在青铜棘爪上,反射的光芒与定位器的蓝光交织,在水面上织出细碎的光网,仿佛时空在此刻形成了微妙的共振。
当晚,马钧将青林拽进工坊深处。角落里藏着一尊半人高的木偶,木质关节处缠着浸过松脂的麻绳,胸腔里是空的,只在心脏位置刻着一个凹槽。“想让它自行击鼓。”马钧从木箱里取出一堆青铜零件,其中竟有几个酷似定位器里的微型齿轮,“昨日见你那奇珍内部有齿牙相扣,便试着仿了些。”青林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想起史料记载,马钧曾研制过“水转百戏”,能让木偶自动表演,但因技术限制未能传世,而此刻,自己的到来似乎正在填补这段历史的空白。
“需用活水驱动。”青林蹲下身,在木偶胸腔的凹槽里比划,“像水车那样,用水流带动齿轮,再通过齿轮传动关节。”马钧立刻取来竹简,炭笔在竹片上飞速游走,很快画出一组由七个齿轮组成的传动系统。当青林帮他将青铜齿轮安装进木偶体内时,定位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工坊的木梁开始轻微震颤,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扭曲的阴影——时空稳定器的能量即将耗尽。
“还有三日。”青林看着定位器上闪烁的红灯,低声说。马钧没有抬头,正专注地调整木偶手臂的牵引绳,“足够了。”他将一根细如发丝的青铜丝穿过木偶的指关节,“明日便可试水。”青林望着马钧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研究所数据库里的记载:马钧一生发明无数,却因不善言辞未被重用,许多成果最终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如果这次能帮他留下更多痕迹,或许能改变某些遗憾?
次日清晨,他们将木偶安置在水车旁,用导管引洛水冲击木偶脚下的叶轮。当水流带动第一组齿轮转动时,木偶的手臂缓缓抬起,握着的木槌精准地敲在旁边的鼓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围观的工匠们惊呼出声,马钧却皱起眉头,伸手调整了齿轮的咬合角度。第二次转动时,木槌不仅敲响了鼓,还带动旁边的钟发出清脆的鸣响,木偶的头部甚至随着节奏微微晃动。
“还差些灵动。”马钧蹲下身,看着木偶僵硬的关节,“若能让它随鼓声变换动作,便更好了。”青林突然想起定位器里储存的舞蹈视频,他犹豫片刻,还是将定位器贴近木偶的胸腔。蓝光渗入的瞬间,木偶的关节突然变得灵活,手臂挥舞的轨迹变得流畅,甚至在鼓声间隙做出弯腰行礼的动作。马钧惊得张大嘴巴,伸手触摸木偶的关节,却在触碰到的瞬间,看到定位器屏幕上闪过一行警告:时空干预度已达47%,超出安全阈值。
“不能再用了。”青林猛地收回定位器,屏幕上的红灯开始急促闪烁。马钧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看着突然恢复僵硬的木偶,又看看青林紧绷的脸色,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转身回到工坊,取出一把刻刀,开始修改齿轮的设计图,“不用奇珍,我亦能做出灵动的木偶。”青林看着马钧专注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位古代工匠的智慧,从来不需要依赖现代科技的加持,自己能做的,或许只是在他探索的路上,偶尔点亮一盏灯。
接下来的两天,马钧几乎不眠不休地改良木偶。他将齿轮的齿数调整为质数,让传动比变得更复杂,又在关节处加装了可以调节松紧的麻绳,使木偶的动作能随齿轮转速变化。当青林在时空震荡的前兆中醒来时,正看见马钧站在工坊中央,指挥工匠将改良后的木偶安装在水车上。水流冲击叶轮的瞬间,木偶不仅敲响了鼓钟,还挥舞着彩带跳起了舞,甚至在特定的鼓点时,会弯腰向围观者致意。
“成了!”马钧兴奋地拍着手,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浑然不觉。青林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研究所里的一句话:真正的时空旅行,不是改变历史,而是见证那些本就存在的辉煌。定位器的屏幕上,时空干预度缓缓下降到23%,红灯渐渐变成橙色——原来,马钧的智慧本身,就是稳定时空的锚点。
时空震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青林知道自己该走了。他看着马钧正和工匠们讨论如何批量制作龙骨水车,犹豫片刻后,将定位器里储存的几何定理和机械原理,用当时的文字刻在竹简上,悄悄放在工坊的角落。
他没有告别,只是在心里默默祝福这位跨越千年相遇的朋友,希望这些微不足道的知识,能让他的发明少走一些弯路。
当青林再次被白光包裹时,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马钧蹲在洛水岸边,正拿着竹简记录水车的转速与灌溉量,阳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辉。
青铜齿轮在他脚边转动,丝线在织机上翻飞,木偶在水车前舞蹈,这些由智慧凝结的成果,正沿着历史的轨迹,缓缓绽放出属于它们的光芒。
回到现代的研究所,青林打开数据库,在马钧的词条下看到一行新的记载:“景元元年,马钧改良织绫机,效率提五倍;造龙骨水车,灌田省力;制水转百戏,木偶能舞,时人皆称奇。”
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突然笑了——原来有些相遇,即使跨越千年,也能在历史的星轨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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