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身为普鲁士军团的旧将军势力,他爷爷威尔姆就是将军、侯爵;以及德意志第二帝国建立后、战功依然煊赫的他父亲詹尼尔,也曾是有军功的重将。
若哈德里继续在军中发展,他将前途无量。庆国,只是他军旅生涯的一个小小驿站。
今日哈德里前来使馆汇报工作,穆默也难免要敲打提点他。
单单喜欢个庆国女子,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宠爱得过了头,妨碍军中事务、甚至用情太深,就并非可取了。那位艾小姐当然算是少见的、集聪慧优雅美貌于一身的女子。
然而,哈德里,你醒醒吧 !
庆国,不是你一直会居住的国家;也不是你一直要去管理什么治安的国家。你,即将要回国了。
不仅如此,在穆默看来,庆国已经签署了《辛丑条约》,进一步丧失了国家主权。
4.5亿庆国人,即将为列强打工,以39年为期还清,两代人接下来都生而为奴,赔付本金4.5亿两白银,加上利息共10亿两白银 !
庆国人,从此还失去了一个国家的权力和地位。
第一,把总理衙门改成外务部,排在六部之首,在国际关系上彻底向洋人低头。
第二,使馆区成了洋人在京城的“国中之国”,庆国人从此后,连进都不许进。像之前,哈德里让乌鸦来德国使馆参加宴会的事,已成为绝笔事件。
如今,庆国人与洋人的地位,已经泾渭分明、楚河汉界不可逾越。一个为洋主子,一个为下奴。
那位艾小姐,只能是你的临时“女伴”,什么都不算。你还对她用了真情,醒醒吧 !
穆默一脸平静,将皇帝陛下的撤军公文递给他。
“哈德里,5月第一批撤军名单,你看看。”
哈德里接过文件,看到清单上军官中、自己的名字时,眼睛瞬间就被刺痛了。
他知道自己要走的。却没有想到,是第一批。走得这样早。
五月开始,德军将陆续撤兵回国。第一批官兵接到命令后,应该要开始整装待发。安民公所事务,也要转交给庆廷接管。德国会留少部分驻军,护卫东交民巷的使馆安全。
奕匡、李鸿章在《议和大纲》十二条上已经正式签字画押。《条约》里德国利益得到极大保障,威廉二世皇帝陛下非常满意。
哈德里这种高阶军官,是前年底就抵达庆国驻军、去年八月就参战的,在当时人数比其他国家少的情况下、仍坚持数月,战功卓着、理应嘉奖!
当然,也理应被安排第一批回国!出来一年多了,士兵们都想家了吧,要好好回家、与家人团聚、庆祝胜利!
不仅是德国要撤军。各国都要撤军了。因临时战争组建的军队迟早要解散的。那些在庆国大捞了一笔的小兵士们,全都打算衣锦还乡,其他国家的已经走了不少了。
而停战后,哈德里又担任德国公所事务长官,俗称管杂七杂八的七品芝麻官;与乌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家庭生活,他早已沉醉于这种温馨的节奏。
可如今,他这种无忧无虑又随心所欲、乐不思蜀的日子,要结束了。
不止是军中安排,之前家中也书信频传。哈德里已经收到了来自德国的好几封家书。
埃丽莎尔在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思爱之情,他将如何面对? 他对乌鸦用情如此之深,但对已经娶了的妻子埃莎,内心真的没有一丝愧疚吗?
德国国内及时报道,与庆国的战争在表面上,其实早已结束了。他回信中一直没有回国回家之念,埃莎就真的不会有想法吗 ?但毕竟是有贵族的教养,使她无法再多询问。
而哈德里的父亲詹尼尔,因这场战争获得的财富,也在迅速地布局,扩充着家族的工业商业版图,也急需他这个睿智的长子,回国筹谋相助。
今日,撤军名单便是皇帝的旨意。
是的,无论是穆默刻意的提醒,还是哈德里极力想忽视的一切,都在表明,他必须要回国了。
这一夜,哈德里回艾府时,在马背上的心情极为沉重。
一路上,他都不曾再纵马驰骋,而是让马儿一步一步走着慢行,能让他回忆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
清晨,他离开时,常亲吻着乌鸦依然熟睡的脸庞,也曾经看着她坐在窗前对镜理妆。
作为贵族男子,他之前从没有仔细观察过女子生活的一切。
可他看着,那如乌云般的秀发展开来,又被那双灵巧白皙的手挽成结,系上精美的发饰,或插上简单的发簪;
而夜晚,乌鸦全心全意陪伴着自己,舞蹈、音乐、读书、吹口琴,聊天。琴瑟和鸣、温馨融洽。除了床上之事,他们在一起共度的,也全部都是那样美好旖旎的时光。
她身上从来没有,庆国人对洋人经常有的那种媚洋奴性。她真心地在爱着自己,无论他是不是西洋人。
她身上集合了女子的柔媚、含蓄和智慧。她是快乐的,他也深信自己给了她这种快乐。她在庭院里、店铺中忙碌,有清脆爽朗的笑声,她有了自信、和自己的生活。
她让哈德里常常忘记自己是一个德国人,但是当然,他也无法做庆国人。
而现在他要走了,离开这短暂的、像梦一般美好的艾府。
他望着前路漫漫,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他觉得自己今后的一生,都不会再拥有这样简单又纯粹的幸福与快乐了。
乌雅,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他,也好爱那个孩子。
那是他心爱的女子和孩子。
回艾府的路,从来没有这样短暂过,他还未来得及把胸口里满溢的那些,都回忆完,就已经到了府门前胡同口了。
远远看着那高高悬挂的灯笼,似温暖地等候着外出之人归来,想到府中有那母子二人,他一蹬马腹,喝道。“叱!”
尽快回家,入得内院,见乌鸦脸色已经好转太多。见他回来,又要忙着为他换装。他一把扶住她手腕,摁她在凳子上,“你坐下。”
他要自己换。但胳膊上的伤,脱衣时自然不利索。他在艰难动作之间,乌鸦又已经在身后帮忙了。
小杏就在门外掀帘看,一见军服换下,就一言不发进来拿走,去院外清洗。她今日也不下跪对长官致谢了。大恩、不言谢。将那谢意就埋在心里,以后多尽心做事、多服侍。
哈德里见架子上干净的那身军服,袖子上的破裂处竟然已被缝好,目光惊异地看乌鸦。
“不是该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劳神了?”
“不是我。是小杏补的。”乌鸦递给他净手的布巾,打趣道。
“她要谢谢你。我看,她又不好意思来谢你了。因为你救她太多次了。”
哈德里笑笑,我是为了救你,救小杏只不过是顺手。
他身上全弄干净了,这才亲热地搂着她,“怎样?身子可好?”
“好。”
这夜,哈德里搂着怀中的乌鸦轻轻摩挲,让她睡得安心些。自己,却依然在想着此事的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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