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审知“外松内紧,加速发展”的策略,如同给福建这艘巨轮同时下达了潜行与冲刺的指令。表面上,泉州港依旧帆樯如林,市舶司的税收账目清晰,往来商旅络绎不绝,甚至对南汉方向的边境贸易,在非敏感物资上还略有放宽,营造出一种“专注于内部发展,无意外部争端”的假象。
然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汹涌澎湃的暗流。
天工院核心工坊内,那“铁牛”(蒸汽机)的怒吼声仿佛永不停歇。在成功驱动“铁齿锯”大幅提升木材加工效率后,鲁震和他的团队并未满足,立刻将目标转向了王审知提出的下一个攻坚点——驱动鼓风机。
冶铁高炉前,热浪扭曲了空气。原本需要数十名壮汉费力踩动或依靠水力驱动的巨型皮囊鼓风机,此刻被一套更加庞大、复杂的连杆机构与一台经过专门加固的“铁牛”原型机连接在一起。鲁震脸上满是烟灰和汗水,紧盯着压力表和炉火,嘶哑着喉咙下令:“稳住了!慢慢加力!”
随着蒸汽阀门缓缓开启,“铁牛”发出低沉的轰鸣,强大的动力通过连杆传递,那巨大的鼓风皮囊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力量开始鼓动!“呼——轰!” 一股猛烈、持续而稳定的炽热气流被强行注入高炉!
炉膛内的焦炭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温度急剧攀升!负责看炉的工匠头目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炉内几乎要沸腾的铁水,激动地喊道:“大匠!炉温!炉温涨了快一半!这……这火力太猛了!”
鲁震凑到观察孔前,也被那惊人的景象震撼,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大笑:“哈哈!成了!真的成了!‘铁牛’鼓风,竟有如此神效!” 他转身对弟子们吼道,“都记下来!数据!所有数据都要记下来!炉温、耗煤、出铁时间、铁水品质!我们要找出最佳的火候!”
连续数日的试验和数据记录表明,采用蒸汽鼓风后,高炉的出铁效率提升了近四成,而且因为炉温更高、燃烧更充分,铁水的品质,尤其是用于铸造炮管和关键船构件的钢材品质,有了显着提升!这意味着,福建的兵甲将更坚利,战舰的龙骨和肋板将更牢固!
“大人!‘铁牛’鼓风,大获成功!”鲁震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王审知面前报喜,激动得语无伦次,“咱们的铁,以后要比别人的更硬!造炮、造船,速度更快,东西更好!”
王审知看着鲁震呈上的试验数据和一块新炼出的、闪烁着致密金属光泽的钢锭,心中亦是激荡不已。这才是工业革命真正的威力——不是单一技术的突破,而是链条式的、对整个基础产业的重塑!
“好!鲁大匠,居功至伟!”王审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以此为基础,改造所有官营铁坊的高炉!要快!我们要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建立起绝对的材料优势!”
就在这内部技术高歌猛进之际,外部的警讯也如同预料般再度传来。
李尤带着一身海风的湿气和水师特制的、用于记录信息的薄木板,面色凝重地走进了议事厅。
“大人,西海巨舰有动静了。”他将几块画着简易素描和标注的木板铺在桌上,“三天前,那两艘巨舰在南汉数艘战船的陪同下,驶出了珠江口,沿海南下。他们的航向……似乎是直奔我福建沿海而来!”
王审知、陈褚、林谦立刻围拢过来。木板上,那高耸的船体、奇特的帆装被勾勒得栩栩如生,旁边还标注着观测到的大致尺寸和航速。
“他们想干什么?示威?还是……试探?”陈褚眉头紧锁。
“目前还不清楚。”李尤指着木板上的航线标注,“他们航行得并不快,似乎有意让我方发现。我们的‘海隼’一直在远距离跟踪。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偶尔会停下来,放下小艇,似乎在……测量水深和洋流。”
“测绘?”王审知眼神一冷,“看来,不只是示威那么简单。他们是来熟悉战场环境的。”他看向李尤,“我们的‘海隼’,没有暴露吧?”
“没有。”李尤肯定地说,“我们始终保持安全距离,利用岛礁和天气掩护。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我们,但没有表现出敌意,也没有试图驱赶或靠近。”
这时,林谦也补充了来自情报网络的最新消息:“大人,阿卜杜拉先生那边传来口信,他通过一些旧关系,隐约打听到,这些西海来客自称来自一个叫做‘佛郎机’(可能是对葡萄牙或早期西班牙殖民者的泛称)的国度,其国位于极西之地,航海技术冠绝西海,且……生性彪悍,热衷于寻找新土地和财富。他们与南汉的接触,似乎提出了一项合作:由他们提供火器和航海技术支持,帮助南汉重建强大水军,而南汉则需开放港口,并分享……来自东方的贸易利润和地理知识。”
“佛郎机……分享利润和地理知识……”王审知咀嚼着这几个词,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好一个‘合作’,实则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刘隐这是想借西人之力翻盘,却不知是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他站起身,在海图前踱步,目光锐利如刀:“他们南下测绘,一是熟悉航道,为可能的军事行动做准备;二来,恐怕也是想亲眼看看我们福建的虚实,看看我们这‘海隼’战舰,究竟有何能耐。”
他停下脚步,看向李尤,语气果断:“李将军,命令前线‘海隼’,继续保持监视,但可以适当‘展示’一下我们的速度和机动性。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但要把握好度,既不能示弱,也不能过早暴露全部实力,尤其不能让他们看清我们火炮的准确射程和威力。”
“末将明白!”李尤心领神会,“就像遛狼一样,既要让它看到猎物的矫健,又不能让它真的扑上来咬到肉!”
“正是此理。”王审知点头,又对林谦道,“继续通过阿卜杜拉和所有渠道,深挖这个‘佛郎机’的底细。他们的国力如何?舰队的规模?火器的具体形制和威力?他们在大食(阿拉伯)乃至天竺(印度)方向,是否已有据点?这些,我都要知道!”
“是,大人!”
众人领命而去后,王审知独自站在海图前,手指从代表“佛郎机”巨舰的标记,滑向福建漫长的海岸线,最终落在正在日夜赶工的船坞和铁坊位置。
内部,“铁牛”怒吼,铁水奔流,新的力量正在钢铁与火焰中孕育;外部,西海的惊澜已拍岸而来,带着陌生的帆影和未知的火光。
“工善与甲坚……”王审知轻声重复着自己的誓言,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面对挑战的兴奋与冷静,“来吧,就让这西来的‘佛郎机’,成为检验我福建‘格物致知’成果的第一块试金石。看看是你们纵横四海的巨舰利炮更胜一筹,还是我这融汇古今、自力更生锻造出的钢铁防线更加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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