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光阴,在岭南初冬微寒的空气中悄然流逝。
苍梧郡衙深处,药香依旧弥漫,但那份濒死的沉重已悄然散去。
叶凌云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窗边软榻上,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在他依旧略显苍白的脸上,带来一丝暖意。
他轻轻抚摸着胸口。
那里,厚厚的绷带下,是完颜麟弯刀留下的、几乎贯穿心脏的狰狞伤口。
换命秘法保住了他的生机,东方白以玄妙医术维系着他的本源,李晏斯更是损耗寿元为他稳固魂火。
然而,肉体凡胎承受的致命创伤,终究需要时间来弥合。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皮肉深处细微的刺痛,提醒着他那场血战的惨烈与死里逃生的侥幸。
“人力终有竭……”
叶凌云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深刻的反思。
北境之行,他太急了!
明知是陷阱,却仗着穿越者的先知和一身勇力,一头撞了进去。
若非母亲段明月以命换命,若非东方白、李晏斯倾力相救,若非岳飞的及时赶到……
他早已埋骨大散关的冰雪之中!
这份代价,太沉重了!
母亲的逝去,三千叶家军精锐的血染北疆,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在这个皇权倾轧、门阀林立的时代,个人的勇武与先知,在冰冷的政治算计和滔天大势面前,渺小如尘埃。
他需要更深的城府,更缜密的布局,更强大的根基!
苍梧郡西郊,一片新辟的静谧陵园。
寒风卷起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有盛大的仪仗,没有喧嚣的送葬队伍。
叶凌云一身素服,与同样身着缟素的段云曦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工匠们将覆盖着南诏狼头旗的棺椁缓缓放入墓穴。
棺椁中,是南诏女皇段明月。
她以最决绝的方式,完成了对儿子的救赎,自己则永远沉睡在了这片异乡的土地上。
“母皇……”段云曦声音哽咽,泪水无声滑落。
她紧紧抓着叶凌云的手臂,仿佛要从兄长身上汲取力量。
叶凌云反手握住妹妹冰凉的手,目光沉凝地注视着母亲的安息之地。
他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母亲牺牲的悲痛与愧疚,有对那段尘封往事的唏嘘,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云曦,”叶凌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母后暂时安眠于此。待他日……我们定将母后与父亲合葬。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段云曦重重点头,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嗯!哥哥,我记住了!”
葬礼简单而肃穆,却承载着无尽的哀思与沉重的誓言。
葬礼的哀伤尚未散去,现实的巨大压力已如潮水般涌来。
郡衙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巨大的岭南舆图铺满了整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和线条。
叶芷青、宁宸轩、岳飞、熊大、沈梦溪等核心人物齐聚一堂,人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凌云,”叶芷青将一叠厚厚的账册推到叶凌云面前,凤目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北境第一批南迁军民,十万余人,已基本安置完毕。然……消耗之巨,远超预期!”
她指尖划过账册上触目惊心的数字:
粮秣: 每日消耗如流水,存粮仅够支撑两月!
住房: 虽紧急搭建了大量简易窝棚,但寒冬将至,御寒物资奇缺!
医疗: 长途跋涉,伤病者众,药材储备告急!
后续压力: 朱剑春传讯,御金关后续三批军民及北境响应号召南迁的百姓,总数不下三十万,正陆续启程!不日将至!
“还有,”宁宸轩补充道,声音沙哑。
“为安置这十万军民,按王爷规划,需扩建城区。原苍梧郡城墙……已被迫拆除近半,以腾出土地。
此举虽得长远之利,然短期内,郡城防御形同虚设!若遇变故……”
他未尽之言,众人心知肚明。
苍梧郡如今如同一个敞开怀抱的巨人,内部热火朝天,却也脆弱不堪。
叶凌云的目光扫过舆图,最终落在苍梧郡的位置。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苍梧郡城:“拆!不仅要拆城墙,还要拆掉旧有的格局!将苍梧郡城,扩大十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十倍?!那将是何等规模?!
“王爷!”熊大忍不住出声,“防御怎么办?岭南土司、周金玉余孽,还有那些山匪……”
“防御,靠的不是城墙!”
叶凌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靠的是人心!靠的是实力!靠的是……我们手中的‘镇岳炮’和燧发枪!”
他指向舆图上规划的新城区,“新苍梧,不再是一座困守的孤城!它将是一个开放、包容、充满活力的中心!”
他眼中闪烁着蓝图初现的光芒:
政治中心: 郡衙将扩建为岭南行辕,统摄全局。
文化中心: 扩建“岭南大学”,广纳贤才,传播新学。
军事中心: 在城郊险要处,依托山势,建立新式军营与军工基地,暂时由陈凌风和熊大负责,等岳飞归来再由岳飞负责。
科技中心: 格物院规模扩大十倍,沈梦溪统领,汇聚天下巧匠,专研火器、机械、农具、医药。
教育中心: 强制推行五年义务教育,建立完善的小学、中学体系。
医疗中心: 扩建“惠民医馆”为综合医院,培养医护,普及卫生知识。
经济中心: 规划大型商贸区、工坊区,由叶芷青统筹,吸引四方商贾。
“这里!”
叶凌云的手指在舆图上划出一个巨大的圈,那里便是苍梧郡。
“将成为整个岭南的心脏!发动机!
从这里泵出的血液——知识、技术、制度、信念,将流向岭南的每一个角落!”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扫视众人:
“人口,不再是负担,而是最宝贵的资源!
人是第一生产力!
北境南迁的军民,是历经血火淬炼的种子!
他们带来的不仅是人力,更有叶家军的军魂和北境的坚韧!
岭南广袤,土地肥沃,气候温润,潜力无穷!
缺的,正是开垦它、建设它的人!”
“我们要做的,是消化、融合、提升!
让苍梧成为熔炉,将北境的铁血与岭南的活力熔铸成新的钢铁!
让这里成为榜样,吸引更多渴望安宁、追求幸福的人南下!”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叶家军!百战之师!安顿好他们,不是终点!
岭南尚未真正掌控!
土司林立,豪强割据,周金玉的触角犹在!
我们要用军功,用土地,用未来,激励他们!岭南的平定与开拓,就是他们新的战场!新的功勋!”
议事结束,众人领命而去,各自肩负千斤重担。
叶凌云独自留在议事厅,望着窗外初冬萧瑟的庭院,心中筹划着下一步。
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将名义上的封地,变成实际掌控的根基。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段云曦走了进来,她已换下素服,穿着一身苍梧郡女子流行的简洁棉裙,脸上泪痕已干,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明亮坚定。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写满娟秀字迹的纸张。
“哥哥。”段云曦走到叶凌云面前,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又无比坚定。
叶凌云转身,温和地看着妹妹:“云曦,怎么了?”
段云曦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纸张双手递上:“哥哥,我不想回南诏了。我……我想加入人民党!这是我的……入党申请书!”
叶凌云微微一怔,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申请书。
目光扫过字里行间,他能感受到妹妹笔尖流淌的真挚与热切。
“哥哥,”段云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这些日子,我在苍梧郡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景象!
这里的士兵,会帮老奶奶挑水;这里的官员,会走进窝棚询问百姓疾苦;这里的工匠,能凭手艺获得尊重;这里的孩童,无论男女,都能坐在明亮的学堂里读书!
还有……‘为人民服务’!”
她眼中闪烁着信仰的光芒,重复着党章上那朴素而震撼的核心: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国家,是人民的国家!
军人,是守护!守护身后的土地!守护家中的父母妻儿!守护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
为开创天下太平盛世而战!’”
“哥哥,这些话,像火一样点燃了我!南诏的皇宫里,只有冰冷的权谋和无休止的争斗。母皇她……一生都在算计与孤独中度过。那里不是我的家!”
段云曦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随即又变得无比坚定。
“这里才是!这里有嫂子的温柔,有姑姑的关怀,有阿箬的童真,有宁先生、的智慧,有那么多充满希望的面孔!
我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朝气,喜欢这份……为天下人谋福祉的理想!”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叶凌云:“哥哥,让我留下吧!
让我加入人民党!
让我也为这片土地,为这里的人民,尽一份力!
我不做什么南诏女皇,我只想做苍梧郡一个普通的党员,一个为建设新岭南添砖加瓦的人!”
看着妹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热忱,感受着她话语中对新理念的深刻认同,叶凌云心中最后一丝顾虑烟消云散。
血缘的纽带固然深厚,但共同的理想与信念,才是更强大的凝聚力。
他放下申请书,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段云曦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温暖而释然的弧度:
“好!云曦,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留在苍梧!
人民党,欢迎你的加入!
让我们一起,把这里建设成真正的……人间桃源!”
窗外,寒风依旧,但议事厅内,一股蓬勃的、充满希望的力量,正悄然升腾。
岭南的宏图,在血与火的洗礼后,在亲情的羁绊与理想的召唤下,展开了更加波澜壮阔的新篇章。
拆掉的不仅是城墙,更是旧时代的枷锁;建立的不仅是新城,更是一个关于“人民”的全新世界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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