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不周山迎来了久违的晴空。
山风和煦,带着新翻泥土和野花的芬芳,吹散了萦绕此地千年的阴霾。
山顶那棵新生的神核树下,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全山的居民,无论花鸟鱼虫,还是走兽精怪,都聚拢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场前所未有的“守山神权移交仪式”。
安燠一身青衣,站在高台一侧。
她不再是那个眼神里藏着刀光剑影的魔头,眉眼间的戾气被山间的微风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坚定的力量。
她清了清嗓子,整个山头瞬间安静下来,就连最调皮的兔崽子都竖起了长耳朵。
“各位不周山的新老街坊,”安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不周山,要开启新篇章了。有请我们的前任守山神,程砚,上来说两句。”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善意的口哨声。
程砚在一片哄笑中走上高台,他身上那件粗布袍子洗得都快透明了,脚上踩着一双草鞋,整个人看起来跟山脚下种地的老农没半点区别。
最离谱的是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不是传说中神威赫赫、金光闪闪的九齿钉耙,而是一把……扛在肩上、还沾着新鲜泥土的锄头。
他将锄头往台子上一顿,发出“哐”的一声闷响,咧嘴露出八颗大白牙,阳光洒在他脸上,灿烂得有些晃眼。
“那个,大家静一静哈,占用各位几分钟宝贵时间开个会。”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安燠的开场白,引得台下一阵更大的笑声。
“承蒙大伙儿抬爱,过去那些年,我这守山神当得还算凑合。但时代变了,兄弟们,内卷太严重了!”程砚一脸严肃地胡说八道,“天庭那边的KpI压得我喘不过气,天天不是降妖就是除魔,连休年假都得打申请。所以,我,程砚,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响应时代号召,自主创业!”
他把锄头高高举起,像是在展示什么稀世珍宝:“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什么守山神了!我的新title是——不周山生态农业发展有限责任公司首席技术指导员,兼学前班劳动课特聘教师!主要负责教大家怎么种出最大最甜的萝卜!大家鼓掌!”
“好!”台下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声,瞬间掌声雷动,笑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连活了几千年的老松精都激动得用拐杖使劲敲着地面,发出“梆梆”的声响,嘴里还念叨着:“好哇,好哇,这下我那几根老须子终于能当上等肥料了!”
安燠看着台上耍宝的程砚,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走上前,接过话头,准备宣布大家期待已久的不周山第一届“扫盲学堂”的开学日期。
然而,她的话还没出口,天空骤然变色。
刚才还晴朗万里的苍穹,毫无征兆地被浓厚的乌云覆盖,白昼瞬间变为黄昏。
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威压从天而降,所有生灵的笑声戛然而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
“咔嚓——”
一道刺目的金光撕裂云层,如同一柄审判之剑,精准地劈在高台前的神核树旁。
金光散去,地面上多了一卷烧得焦黑、只剩一半的金色卷轴。
那不是凡间的纸张,而是一片由天道法则凝聚而成的天书残页。
残页上,几个杀气腾腾的金色大字灼烧着所有人的眼睛:
“程砚,擅离职守,勾结前朝余孽,私废清剿令,罪不容赦。判:夺其神格,废其修为,即刻执行!”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天空中的乌云翻滚得更加剧烈,云层深处,紫色的电蛇疯狂窜动,隐约传来阵阵雷鸣。
那是天劫,是天道对叛逆者的最终裁决。
山顶死一般的寂静。
一只刚破壳没多久的小狐崽吓得“嗷”一嗓子,一头钻进了安燠的裙底,只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在外面瑟瑟发抖。
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槐树婆婆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望着天空,低声叹息:“终究……终究还是容不下这不一样的活法啊……”
安燠的脸色瞬间冰冷,眼中刚刚褪去的杀意再次凝聚。
她一步踏出,周身魔气涌动,便要冲上前去撕了那狗屁天书。
“诶,别冲动。”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拦住了她。
程砚不知何时已经走下台,站在她身前,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挠了挠后脑勺,看着天上的雷云,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上次跟太白金星喝酒吹牛逼,说要回乡下陪老婆过日子,肯定被那老小子记小本本了……”
安燠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别怕,有我呢。”程砚冲她眨了眨眼,那眼神里的轻松与笃定,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的躁动。
他转身,没有看天,也没有看那卷天书,而是径直走向不远处养蜂人老张家的蜂箱。
他在几个坛子里闻了闻,挑出一瓶年份最久的陈年桂花蜜,拍开泥封,仰头就“吨吨吨”灌下大半。
浓郁的蜜香混着酒气四散开来,他豪迈地用袖子一抹嘴,打了个响亮的嗝。
“嗝……舒服!”他转身面向所有惴惴不安的居民,声音洪亮如钟,“你们都听好了!天上的领导可能耳朵不太好,我再说一遍——不是他开除我,是我,程砚,炒了天庭的鱿鱼!老子不干了!”
他拎起那把锄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你们知道天庭的官袍有多难穿吗?三层仙衣两层甲,勒得脖子都喘不过气!蟠桃会看起来风光?一群老头子坐在一起假笑敬酒,还不如咱们山脚下的流水席吃得痛快!那日子,谁爱过谁过去!”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山民们惊愕地看着他,恐惧中竟生出一丝荒诞的敬佩。
程砚越说越起劲,竟拎起那把农用锄头,高高抡起,狠狠地往地上一刨!
“噗嗤——”
坚硬的土地被他轻而易举地刨开一个深坑。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半卷还在冒着金光的焦黑天书,看也不看,随手就扔进了坑里。
“什么玩意儿,还即刻执行?吓唬谁呢?正好我这地里缺钾肥,就你了!”说罢,他用脚把土拨回去,还特意用力踩了两脚,踩得结结实实,仿佛埋葬的不是一道天罚,而是一块普通的牛粪。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褶皱的纸,在众人面前展开——那正是安燠前些天拟定的《不周山生态共建及和平发展协议》,在协议的最后,程砚的名字用朱砂签得龙飞凤舞,旁边还按了个清晰的红手印。
“天有天规,我们不周山,也有我们自己的章法!”他将协议举过头顶,声音传遍四野,“要论规矩,咱们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要讲道理,咱们坐下来慢慢讲,我程砚奉陪到底!要是谁非不讲道理,想动手……”
他顿了顿,将扛在肩上的锄头缓缓放下,锄刃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沟壑,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那也行,我这锄头,不仅能松土,也能松松某些神的骨头!”
天空中的雷云仿佛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操作给整不会了,翻滚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那酝酿已久,足以将真仙都劈成飞灰的雷劫,竟一时没有落下。
就在这诡异的对峙中,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鸦从云缝中穿出,它没有鸣叫,也没有攻击,只是低空盘旋了一圈,然后俯冲下来,叼走了程砚刚才埋天书时刨出来的一块土坷垃,接着翅膀一振,没入云层,消失不见。
信鸦飞走后,天上的乌云竟也开始缓缓散去,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也随之消退。
阳光重新洒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当晚,程砚在院子里搭起新的竹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晾晒刚洗好的被子。
安燠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嘀咕:“你说,他们下次会不会派个菩萨下来,跟我们念经劝退?”
程砚把被子一角扯平,嘿嘿一笑,搂紧了她:“那敢情好啊,我就请他尝尝你亲手腌的辣萝卜,看看到底是他的经厉害,还是你的萝卜更上头。吃坏肚子,可不关我的事。”
安燠被他逗笑了,轻轻捶了他一下。
月光如水,洒在小院里,斑驳的竹影随风摇曳。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山顶,那枚曾被程砚神血激活,却也因他神力衰退而裂开缝隙的神核晶石,在今夜,从最深处的裂纹中,悄然渗出了一丝比翡翠还要纯净的翠绿汁液。
那汁液没有滴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顺着晶石的基座,缓缓流向盘根错节的树根,融入了整座不周山的山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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