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那道身影摘下面具后露出的面容——眉峰与她如出一辙,连左眼角泪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只是对方的眼尾更挑,像淬了三分冷刃的光。
这张脸与她记忆里母亲的画像重叠时,喉咙突然发紧,我娘......她总说自己是独女......
她没说谎。影后的声音像浸了寒潭的玉,却带着丝极淡的温,我们是双生,却在出生时被分开。
她入了苏家主母的花轿,我被抱去培养成——专司守护皇族血脉的暗卫首领。她抬手,指尖掠过裂隙边缘的紫雾,那些曾缠得苏晚竹生疼的锁链竟自动退散,你后颈的守魂痣,是我们母亲用命刻下的血脉印记。
而你在荒星五年,被辐射侵蚀却没死成,正是这印记在护着你。
陆昭的剑柄攥得发白。
他右眼中的金影随着影后的话翻涌,那是他体内前朝帝魂在躁动。所以你让血月夫人在紫藤院设局,引晚竹进裂隙?他将苏晚竹往身侧带了半步,玄色披风下的指尖已扣住袖中淬毒的飞针,你说我是关键一环——
因为你的帝魂,与皇族血脉本就是共生。影后忽然笑了,那笑与苏晚竹偶尔在镜中看见的自己有几分相似,百年前天枢星政变,皇族血脉被屠,你父亲护着最后一位皇女逃到荒星,却被锦衣卫误杀。
那位皇女,就是晚竹的祖母。她抬手指向苏晚竹后颈,守魂痣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血脉需要帝魂唤醒,帝魂需要血脉滋养。
你们在裂隙里交握的瞬间,金芒灼碎紫雾锁链,就是印证。
苏晚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荒星五年里,她总在深夜被后颈灼烧的疼痛惊醒,原以为是辐射后遗症;陆昭每次握她手时,掌心总比常人烫些,她只当是习武之人的内热。
原来那些细微的异样,都是血脉在无声共鸣。那......苏怜月的翡翠步摇,周氏的幻象......
都是我借的手。影后指尖轻点,裂隙深处突然浮现出无数碎片——苏怜月在珠宝阁挑选步摇时与血月夫人密谈的画面,周氏在佛堂用紫雾喂养傀儡的场景,甚至苏晚竹被驱逐那日,周氏往她包袱里塞的驱邪符上,也有影后留下的追踪纹,我需要苏家这些跳梁小丑替我撕开破绽。
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们,是藏在天枢星皇室里,百年前就想斩草除根的余孽。
一声脆响。
青墨攥着的账册地掉在地上,他布满晶化纹路的手死死抠住裂隙入口的岩石,指缝渗出黑血:不对!
裂隙闭合的频率变了!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金光,那是苏家老账房藏了四十年的血脉感应,她们在引动荒星地核的辐射能!
晚竹的守魂痣、陆昭的帝魂、影后的影卫之力......这是要重塑血脉封印的仪式!
苏晚竹后颈的灼痛突然攀至头顶。
她看见影后掌心浮起与守魂痣同色的蓝光,陆昭右眼中的金芒正顺着交握的手涌入她体内。
那些曾在荒星啃噬她意识的紫雾,此刻竟化作细流,顺着三人相连的光链往裂隙深处钻——那里有块被紫雾包裹的水晶,隐约能看见里面沉睡着个婴儿,后颈同样有守魂痣。
那是......
你母亲。影后的声音突然染了裂痕,她当年为保你,将自己封在水晶里,用血脉替你挡下所有克夫劫数。
周氏说你克死未婚夫?
那些人根本是冲着血脉来的刺客,是你母亲用命替你挡了刀。她的指尖抚过水晶表面,水晶上立刻浮现出血色纹路,现在需要你的血脉、陆昭的帝魂、我的影卫之力,才能唤醒她。
陆昭的飞针地落在地上。
他望着苏晚竹泛红的眼尾,突然松开剑柄,反手扣住她另一只手。
玄色披风被裂隙内的能量风暴掀起,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这仪式要你命......
不会。苏晚竹打断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手传过来,我娘说过,要笑着看伤害我的人倒下。
现在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替我笑着。她转头看向影后,眼中的雾气被能量风暴吹散,只剩灼灼的光,需要我怎么做?
影后望着这双与姐姐如出一辙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她抬手按在水晶上,蓝光瞬间暴涨,握住我的手。
苏晚竹刚要抬臂,裂隙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银狼的身影从青墨身侧掠过,玄铁匕首直刺影后后心!
他面上还沾着血,显然是刚从某个战场杀过来,主上!
这是陷阱——
影后甚至没回头。
她指尖轻弹,银狼的匕首坠地。
那刺客却像是没察觉疼痛般,单膝跪在裂隙边缘,仰头望着影后,眼神狂热得近乎疯癫:属下查到了!
皇室暗卫在调兵!
他们要趁仪式......
退下。影后的声音依旧清泠,却多了丝极淡的无奈。
她望向苏晚竹,目光第一次有了温度,该开始了。银狼的喉结动了动,唇角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他跪得极直,玄铁匕首在身侧磕出火星,主上,属下查探到皇室暗卫已包围裂隙外围,他们带着能禁锢血脉之力的锁魂钉......话音未落,影后指尖凝聚的蓝光已轻轻点在他眉心。
银狼的瞳孔骤然收缩,最后一丝清醒只来得及映出影后眼底的淡悯——那是他跟了二十年的主上,从未在任务中流露过的情绪。
睡吧。影后的声音裹着风钻进他耳中,像极了二十年前雪夜,他饿晕在影卫分部门口时,那个裹着黑斗篷的女子蹲下来,用半块烤红薯碰他冻僵的手指,说跟着我,至少能活过这个冬天。
银狼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直挺挺栽倒在裂隙边缘的碎石上,睫毛还在轻颤,仿佛下一秒就要醒过来继续劝谏。
苏晚竹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她望着影后垂落的手,那只手与她的手型几乎一模一样,连小指微勾的弧度都如出一辙。您......她刚开口,后颈的守魂痣突然灼烧起来,比荒星最毒的辐射还要烫。
这股热流顺着脊椎往上窜,在额心炸开一团金光——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裂隙水晶上:额间浮着一道月牙形金纹,与她贴身佩戴的母亲遗物、那枚刻着星芒的玉佩正发出共鸣,的一声轻响,玉佩上的纹路竟与金纹连成了完整的星图。
这是皇族血脉的觉醒印。影后伸手接住从苏晚竹颈间滑落的玉佩,指腹抚过玉佩边缘的暗纹,你母亲临封水晶前,将守护血脉的咒术拆成两部分:表面是克夫灾星的谣言,让所有试图接近你的人退避;内里是这枚玉佩,将真正的血脉之力封存在你体内。
那些所谓的克死未婚夫,不过是咒术触发的保护机制——若对方心怀恶意,咒术便会引动玉佩中的星力,让其生机断绝。
苏晚竹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想起被驱逐那日,周氏在祠堂当众宣布她克死第三任未婚夫时,自己跪在青石板上,指甲缝里全是血。
那时她以为是命运的恶意,却原来是母亲用最后的力量,替她筑起的围墙。所以......所以我在荒星被辐射侵蚀却没死,是因为玉佩在护着我?
不止。影后将玉佩重新替她系好,指尖扫过她后颈的守魂痣,守魂痣是你祖母用命刻下的,能吸收荒星辐射为血脉供能;玉佩是你母亲的馈赠,将所有恶意转化为保护。
你在荒星五年,不是被流放,而是被血脉选中的试炼——只有在绝境中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继承皇族的力量。
陆昭始终站在苏晚竹身侧半步。
他能清晰感觉到从两人交握的掌心传来的热流,那是苏晚竹体内翻涌的血脉之力,正顺着他的手,与他右眼中蛰伏的帝魂产生共鸣。
他望着她额间的金纹,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如果这力量让你变得不同之类的蠢话——他见过她在荒星啃食生肉时的狠劲,见过她被苏怜月推下荷花池时笑着呛水的模样,见过她替受伤流民吸毒时睫毛上沾的血珠。
她是谁的女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苏晚竹。
他突然松开她的手,从衣襟里摸出颗裹着糖纸的蜜饯。
糖纸是他特意从江南商队那里讨来的,印着粉色桃花,上次你说荒星的野果太酸,这颗是桂花蜜渍的。
苏晚竹接过糖,指尖触到他掌心薄茧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陆昭总说自己不喜甜食,却总在袖中藏糖;想起他每次替她处理伤口时,会用糖块逗她张嘴,不疼了;想起他在紫藤院替她挡刀时,血浸透玄色披风,却还笑着说晚竹的糖,得留到胜利那天吃。
她剥开糖纸,甜味在舌尖漫开时,喉间突然发哽:陆昭,我好像......
我知道。他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右眼中的金芒因帝魂共鸣而更盛,却在触及她眼底水光时软成一潭春水,无论你是灾星还是公主,我都是那个替你藏糖的陆昭。
裂隙内的紫雾仍在翻涌,却像是被某种力量驯服了,只在三人脚边盘旋成淡紫色的漩涡。
影后望着这对交握的手,忽然笑了,那笑与苏晚竹方才剥糖时的温柔如出一辙:仪式可以开始了。
晚竹,将手放在水晶上。
陆昭,用帝魂引导星力。
苏晚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按在包裹着母亲的水晶上。
守魂痣的热流、玉佩的星芒、陆昭掌心传来的帝魂之力,在她体内汇作洪流。
水晶表面的血色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条赤练蛇顺着她的手臂攀爬,最后没入她额间的金纹。
轰——
一声闷响从裂隙深处传来。
苏晚竹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祖母抱着襁褓中的母亲在荒星逃亡,母亲在花轿上咬碎唇瓣将玉佩塞进她襁褓,周氏在佛堂将驱邪符塞进她包袱时,符纸下若隐若现的星纹......所有碎片在金芒中连成线,最终化作一幅星图,从她眉心迸发而出,直冲天际。
陆昭抬头时,正看见天枢星的夜空裂了道缝。
无数银亮的星芒从中涌出来,沿着星图的轨迹流动,像亿万只萤火虫组成的河流,将整座星球的轮廓勾勒得清晰异常。
那些星芒是他在古籍里见过的皇族星图,是百年前随皇族血脉一起消失的守护之阵。
影后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
她望着夜空中流动的星芒,眼底泛起水光:姐姐,你看......我们的晚竹,终于能替我们看这盛世了。
苏晚竹猛地转头,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影后的位置只剩下那枚她方才摸过的玉佩,正随着星芒轻轻震颤。
她这才惊觉,影后说的,不是仪式的代价,而是将守护之力彻底融入她的血脉。
夜空中的星图仍在流动,宛如一条条无形的脉络,顺着天枢星的山川河流蔓延开去。
陆昭握紧她的手,蜜饯的甜还在齿间,而更浓的甜,正从两人交握的掌心,顺着血脉,漫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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