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踏入裂隙的瞬间,后颈守魂痣像被火灼了一下。
她踉跄半步,喉间涌上腥甜——方才为封裂隙强行运转血脉,体内金芒与紫雾正绞成乱麻。
可当视线清明时,那股灼烧感突然散作一片温柔的香。
紫藤。
她望着满院垂落的紫穗,木架上的藤条正顺着雕花木窗攀援,连廊下悬着的青瓷鸟笼里,还挂着半片没吃完的桂花糕。
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紫藤院,她十二岁前每日清晨都会来给母亲梳鬓,连廊砖缝里那道月牙形缺口,还是她当年摔碎茶盏时磕出来的。
阿竹。
声音从主殿传来,尾音轻得像一片落在她发顶的紫藤花瓣。
苏晚竹的指尖剧烈发颤——这是母亲的声音,是她被驱逐前最后一次听到的、带着病弱喘息的温柔语调。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殿门,却见一道月白身影背对着她立在妆台前,乌发垂落至腰,发间只簪了支翡翠缠枝步摇,正是母亲最常戴的那支。
母亲?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五年荒星风沙都没磨掉的锐刺,此刻却软成一滩水。
女子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抚过妆台铜镜。
镜面蒙着层薄灰,却在她指尖掠过的瞬间映出清晰倒影——不是苏晚竹记忆中病弱的苏夫人,而是位眉目间带着金芒的女子,额心一点朱砂红得灼眼,竟与苏晚竹后颈守魂痣的形状如出一辙。
我是你的祖先,星陨王朝最后一位女帝。女子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厚重,而你的母亲,是我选中的血脉引路人。
苏晚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檀木桌角。
她想起被驱逐前母亲塞给她的那方帕子,帕角绣着的星芒纹路,此刻正随着她体内金芒的翻涌在帕子上若隐若现。您说周氏设计我克夫......
那只是障眼法。女子终于转身,眼底金芒流转如星河,真正的灾星命格,是为了掩盖你体内皇族血脉的光辉。
他们怕你觉醒,怕你记起......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星陨王朝的传承,从来不是靠玉玺,而是靠皇族之血封印的裂隙。
殿外突然传来金属交击声。
苏晚竹猛地转头,正看见陆昭提着染血的佩剑撞开殿门。
他右眼中金影翻涌,额角渗着血,玄色官服被划开几道口子,露出下面裹着绷带的精瘦腰腹。这幻境在吞噬你的意识。他喘着气,剑尖指向女帝虚影,刚才我在廊下遇到三个周氏的幻象,他们说要把你再丢回荒星。
女帝虚影却笑了:这不是幻境,是你妻子的记忆海。她指尖轻点,陆昭脚边的青砖突然化作流动的银沙,露出下方翻涌的紫雾,你看到的黑雾,是裂隙在侵蚀她的记忆。
若不想她被紫雾同化......
苏晚竹突然抓住陆昭手腕。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金芒正在被紫雾一点点啃噬,守魂痣处传来的牵引感几乎要将她撕碎。
五年前被丢上荒星时,流民用刀背敲碎她膝盖的疼,辐射兽撕咬她手臂的疼,都不及此刻万分之一——这是灵魂被撕裂的疼。
陆昭的瞳孔骤缩。
他能看见,苏晚竹后颈的守魂痣正渗出淡金色血珠,每一滴都被紫雾卷走,在虚空中凝成细小的锁链,缠向女帝虚影。
他反手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旧疤蹭过她染毒的指节,突然想起今早她替他整理官服时说的话:昭,要是我哪天走丢了,你要拽着我的辫子把我拎回来。
拽紧了。他低喝一声,另一只手按上她后颈。
体内蛰伏的前朝帝魂突然苏醒,金芒从他掌心喷涌而出,与苏晚竹体内的金芒撞在一起。
紫雾发出尖啸,缠在苏晚竹身上的锁链断裂。
女帝虚影的身形开始模糊。记住,裂隙的钥匙在你血里。她的声音混着紫藤花的碎瓣散在风里,去最深处的星陨殿,找到......
话音戛然而止。
苏晚竹眼前的紫藤院突然扭曲成黑雾,陆昭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
她感觉有双冰凉的手掐住她的脚踝,低头一看,竟是自己五年前在荒星被流民砍断的半片脚甲——那是她用断刃从腐尸脚上割下来当武器的,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光,要把她拖进雾里。
晚竹!陆昭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挥剑劈开黑雾,却见苏晚竹的金芒正在急速黯淡,连后颈的守魂痣都变成了青灰色。
他想起卦师今早塞给他的平安符,符纸背面写着血契破,命相连,此刻突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苏晚竹的命,已经和他的命缠成了死结。
昭,抱我。苏晚竹突然笑了。
她的金芒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盛三分,像是要燃尽最后一丝力气,用你的血,我的血,烧穿这鬼地方。
陆昭没有犹豫。
他咬破自己手腕,又抓起苏晚竹的手按在伤口上。
两股鲜血混着金芒喷涌而出,在黑雾中烧出一条通路。
苏晚竹借着力道扑进他怀里,能清晰听见他剧烈的心跳——这是她在荒星最渴望的声音,是活着的、温暖的、属于人间的心跳。
她贴着他耳畔说,去星陨殿。
黑雾突然翻涌得更厉害了。
陆昭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他后颈飞过,回头时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像是......银狼的晶化匕首?
与此同时,裂隙外部。
青墨的指甲缝里全是血。
他跪在地上,用染血的指尖在地面刻完最后一道符文,阵法突然发出刺目金光。撑不住了......他望着裂隙边缘不断渗出的紫雾,喉间溢出轻笑,当年老夫人让我守着这裂隙,说苏家的罪孽总要有人还......
他的话音被一声冷笑打断。
银狼站在五步外,晶化匕首的断刃在他掌心重新凝结。
他望着裂隙深处翻涌的金光,眼底闪过贪婪:苏家的秘密,血月夫人要,我也要。他抬脚迈进裂隙,身影刚触到紫雾,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金芒吞没。
下一秒——银狼的脚尖刚触到裂隙边缘的紫雾,整个人便被卷进漩涡般的金光里。
耳膜嗡鸣如战鼓,他本能地去抓腰间晶化匕首,却发现指尖触到的不是熟悉的冷硬刀柄,而是潮湿的石墙——再睁眼时,他已站在一间石砌密室中,霉味混着某种金属灼烧的焦糊味直往鼻腔里钻。
这就是苏家藏了百年的秘密?他扯了扯嘴角,靴底碾碎地上半片碎玉。
抬眼的瞬间,后颈寒毛根根竖起——正中央的水晶棺泛着幽蓝微光,棺中女子的脸与血月夫人有七分相似,却更冷,眉峰斜挑如刃,连眼尾的红痣都带着要割人的锐度。
醒了?女子的声音像冰锥敲在石壁上,银狼握匕首的手猛地收紧。
他看见女子的指尖在棺壁上划出金红纹路,那些纹路竟顺着他的靴底爬上裤管,你主子派你来偷什么?
星陨的传承?
还是我留在血月身边的影子?
血月夫人要苏家的......银狼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出二字——女子的目光扫过他的瞬间,他嘴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咳!
你到底是谁?
她的祖先。女子指尖轻点,水晶棺盖地裂开道缝,腐臭的紫雾裹着银狼的晶化匕首冲出来,而你,不过是个贪心的老鼠。
同一时刻。
苏晚竹的指尖还停在半空,方才母亲影像触碰她额头的余温还在。
记忆如潮水倒灌:十五岁那年冬夜,母亲咳得整床锦被都染了血,却强撑着把块羊脂玉佩塞进她掌心,阿竹,若有一日你见到二字......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截断,她当时只当是病中胡话,此刻却看清玉佩背面的刻痕——影后,星陨王朝最后的女帝谥号。
晚竹!陆昭的手掌重重按在她后心,金芒顺着经脉炸开,将她从记忆漩涡里拽出来。
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这才发现四周的紫藤花瓣正在崩解成黑雾,母亲的影像已化作点点金芒消散,那东西在抽你的魂!
苏晚竹这才察觉后颈守魂痣火辣辣地疼,低头时发现自己手背浮起青紫色血管,像被什么东西从体内往外扯。裂隙在收缩。她抓住陆昭的手腕,能清晰感觉到两人交缠的金芒正在变弱,刚才女帝说的星陨殿......
来不及了。陆昭的剑鞘重重磕在地上,玄色披风被黑雾掀起,你看那些紫雾——他指向裂隙深处,原本翻涌的紫雾此刻正往中心聚拢,像被无形的手攥成了拳头,有人在主动关闭裂隙。
苏晚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黑雾最浓处,有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那身影穿着苏家二房常用的月白绣金裙,发间的翡翠步摇是苏怜月上个月在族宴上炫耀的母亲遗物是......
别出声。陆昭的拇指按住她唇,另一只手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方才在紫藤院与周氏幻象缠斗时,他分明用剑挑断了那幻象的喉管,可此刻这道身影的气息,竟比任何活人都更真实。
裂隙收缩的速度突然加快,石屑从头顶簌簌落下。
苏晚竹感觉有股力量在拽她的脚踝,低头时发现那些曾啃噬她意识的紫雾锁链又缠了上来,这次锁链末端竟系着半块碎玉——与银狼方才碾碎的那半片严丝合缝。
昭,拉我!她反手扣住陆昭的手腕,金芒从两人交握处迸发,将锁链灼出青烟。
陆昭趁机拽着她往裂隙出口跑,可每跑两步,那道月白身影便更近一分。
直到他们离出口只剩三步,那身影终于转过半张脸——
苏晚竹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是张与她有三分相似的脸,眉梢挑得比她更狠,左眼角的泪痣在黑雾中泛着妖异的红。
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苏怜月上个月在祠堂辱骂她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灾星也配姓苏?
晚竹?陆昭察觉她的僵硬,顺着她的目光转头,正看见那身影抬起手,指尖凝聚的紫雾与苏晚竹后颈的守魂痣产生共鸣。
他的瞳孔骤缩,想起今早苏怜月借口送和解茶时,茶盏底那抹与紫雾同色的暗纹。
裂隙出口的金光突然大盛,青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快!
再晚就封死了!
陆昭拽着苏晚竹往前一扑,两人跌出裂隙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脆响——是水晶棺彻底碎裂的声音,还是苏怜月的冷笑,苏晚竹已分辨不清。
她趴在地上抬头,正看见裂隙边缘最后一缕紫雾被金光吞没,而那道月白身影,正站在裂隙核心处,缓缓转过剩下的半张脸。
苏晚竹望着那道熟悉的面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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