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周先生是真的被问住了。
他教了几十年书,听过无数孩童的提问,却从未有人能像霍锦这样,从如此新颖的角度解读经典。将“朋”的范畴从“认识的同道”扩展到“带着不同见识而来的人”,这已经不仅仅是聪慧,更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思辨能力。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密了,书房里一时陷入寂静。周先生看着霍锦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或许不是来教书的,而是来被“考较”的。
他定了定神,抚掌笑道:“好!好一个‘不同的想法和见识’!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能带来新见识的人,哪怕不认识,也值得我们以友相待。霍锦这一问,倒是给老夫提了个醒,读书切不可墨守成规。”
霍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书卷,又小声读了一遍那三句话,仿佛刚才提出惊人之语的不是她一般。
接下来的授课,周先生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他发现霍锦不仅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而且理解能力极强。
他只稍作点拨,她便能举一反三,甚至提出一些连他都需要深思的问题。
讲到“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时,姜清鸢又问:“先生,若是父母有错,子女也要一味顺从才是孝吗?若是顺从了,反而让父母犯了更大的错,那还算仁之本吗?”
这个问题直指儒家“孝”道的核心争议点,历来是大儒们辩论的话题,一个五岁女童竟然能精准地抓住其中的矛盾,周先生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看着霍锦,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惊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这个问题……”周先生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圣人说‘孝悌为本’,是教我们要心怀敬爱。
但若父母有错,子女当以委婉的方式劝谏,既不失敬爱之心,又不纵容过错。这其中的分寸,需要慢慢体会。”
霍锦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就像外祖父教导表哥,既要听话,也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盲从。”
“正是这个道理。”周先生赞许道,心里却暗叹:这孩子的悟性,怕是许多寒窗苦读的秀才都比不上。
一上午的课很快结束,周先生起身告辞时,脚步都有些虚浮。柳老爷子在客厅等候,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周先生,霍锦这孩子顽劣,没给您添麻烦吧?”
周先生摆了摆手,目光复杂地看向书房方向,低声道:“柳大人,您这外孙女……非同凡响啊。”
柳老爷子心中一动,示意丫鬟退下,引着周先生来到偏厅:“先生何出此言?”
“过目不忘,悟性超群,”周先生呷了口茶,才缓缓道,“老夫教了四十年书,从未见过如此聪慧的孩童。尤其是对《论语》的见解,虽稚嫩却直指核心,甚至有几分……超越时代的通透。”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起来:“柳大人,恕我直言,此女聪慧过甚,恐非池中之物。只是……”
“只是什么?”柳老爷子追问,他心里何尝没有这种感觉,只是从周先生口中说出,更让他心头一沉。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周先生叹了口气,“她年纪尚小,又是女子,如此锋芒毕露,未必是福。
尤其是……”他压低声音,“她镇北将军之女的身份,本就敏感,若再被有心人盯上这份聪慧,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柳老爷子沉默了。周先生的担忧,正是他最担心的。霍锦自大病一场后,变化太大,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太过耀眼,根本藏不住。
“多谢先生提醒。”柳老爷子郑重地拱手,“老夫会多加留意的。”
周先生点点头,没再多说,起身告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柳老爷子站在廊下,望着书房的方向,眉头紧锁。
书房里,霍锦正和云珠收拾书卷。云珠小声说:“小姐,您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把周先生都问住了呢。”
霍锦拿起一支毛笔,在宣纸上轻轻画着圈:“我只是觉得那些话,应该有不同的意思。”
她其实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过”了。但那些问题,是她前世接受的教育和经历自然而然的产物。
在长白山基地,质疑和思辨是生存的本能,她早已习惯了从多角度看待问题。
“以后……我少问些?”霍锦看向云珠,眼神里带着一丝征询。
云珠连忙摇头:“不是的小姐,您说得很好!只是……周先生好像被您吓着了。”她挠了挠头,“外祖母说,太聪明的人,容易被人嫉妒。”
霍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明白云珠的意思,也明白柳老爷子和周先生的担忧。在这个等级森严、讲究中庸的时代,过于出众,尤其是女子过于出众,确实可能引来祸端。
“我知道了。”她放下毛笔,笑得眉眼弯弯,“以后我就装作听不懂,让先生多讲几遍好不好?”
云珠看着她瞬间变得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小姐真机灵。”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书桌上投下一小块光斑。霍锦看着那光斑,心里却很清楚,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她的灵魂里,刻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印记,她的思维方式,注定了她无法像普通孩童那样循规蹈矩。
但她会更谨慎。
她需要这个世界的知识来武装自己,需要利用空间的秘密来增强实力,更需要在这个复杂的时代里,找到一条既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又能实现自我价值的路。
开蒙只是一个开始。她的战场,从来都不仅仅是书房。
柳老爷子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霍锦正趴在桌上,用小手指着书本上的字,向云珠请教,小脸上满是孩童的懵懂和好奇,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在课堂上的锋芒。
他心中微动,走上前,笑着问:“在看什么呢?”
“外祖父!”霍锦抬起头,举起书本,“先生教的字,我有些记不住。”
柳老爷子拿起书本,目光落在“仁”字上,温声道:“这个字,是说要有仁爱之心。对亲人好,对朋友好,对需要帮助的人好,就是仁。”
“那对……不认识的人,也要好吗?”霍锦歪着头问。
“当然。”柳老爷子摸了摸她的头,“但也要分清好坏,不能一味地好。就像你娘常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霍锦重重地点头:“锦儿记住了!”
看着孙女乖巧的样子,柳老爷子心里的忧虑稍稍减轻了些。或许,他是多虑了。这孩子再聪慧,终究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只要好好引导,未必不能平安长大。
只是他没看到,霍锦低下头时,眼底闪过的那抹不属于孩童的坚定和锐利。
她会记住外祖父的话,分清好坏,心存仁爱,更会带着防备,带着智慧,在这个世界里,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去。
雨停了,天边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横跨在柳家的飞檐翘角之上,像一座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桥。姜清鸢看着那彩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属于她的开蒙之日,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但她知道,这只是她在这个世界汲取力量的开始,更多的挑战和机遇,还在前方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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