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气氛在看似融洽的推杯换盏中继续。
马腾作为东道主,极力营造着热情好客的氛围,与“杨谒者”谈论着凉州风土、军旅趣事,偶尔也旁敲侧击地提及归顺后的期望,言语间颇多试探。
韩遂则在一旁陪笑应和,眼神却不时瞟向主宾席上的刘协和其身后的杨修,心中暗自盘算。
酒过数巡,他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装作不经意地放下酒杯,笑着向刘协问道:
“杨谒者少年英才,深得陛下信重,令人钦佩。却不知谒者在朝中任何职司?今日代表陛下前来,所言所诺,可能全然代表圣意否?”
刘协他面色不变,从容应道:
“韩将军过誉了。修不才,蒙陛下不弃,添为侍中,常侍左右,参赞机要。家父杨彪,忝为司空,位列三公。”
“我弘农杨氏,世代簪缨,累受国恩,累世三公,连河北袁氏都差几分。陛下既遣修持节而来,修所言,自当秉承陛下旨意,代表朝廷法度。”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自己天子近臣、世家子弟的尊贵身份,又强调了此次出使的权威性,可谓滴水不漏。
只不过旁边的杨修听的冷汗直流,天子这番微服本就惊险无比,现在又猛夸他杨家显赫,不知道这位天子到底是贬还是褒,亦或是忌惮杨家势大。
不过韩遂听完,脸上笑容更盛,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杨侍中家世显赫,又得陛下如此信重,真是年轻有为!有侍中此言,我等便放心了!”
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打消,确认眼前这位“杨修”确实是条值得下手的“大鱼”,身份足够重要。
足以作为向李傕纳投名状或与朝廷讨价还价的重量级筹码,甚至若操作得当,或可成为扭转乾坤的关键!
他假装起身更衣,向马腾和刘协告罪一声,便离席向帐外走去。经过心腹爱将阎行身边时,他以极低的声音、极快的语速耳语道:
“彦明,稍后待机,借敬酒或表演剑舞之名,近前……先杀主位那个‘杨修’,再除其身旁那个文弱随从!务必一击必中,不得有误!”
阎行闻言,心中猛地一沉,握着酒杯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
刺杀天子使者!这可是滔天大罪!一旦事发,再无转圜余地!
但他深知韩遂脾性,此令既下,绝无更改可能。
他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主位上那位气度沉静、侃侃而谈的年轻“天使”,又看了看其身后那个面色略显紧张的书生。
最终将心一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末将……明白。”
韩遂见阎行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不再多言,快步走出大帐。
他需要在外围掌控局势,确保阎行动手时不会受到干扰,也要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
帐内,马腾对韩遂的离席并未在意,只当他是寻常离席,依旧热情地与刘协交谈着。他甚至还举杯向刘协介绍自己的两个儿子马休、马铁,言语中不乏自豪。
刘协也含笑应对,目光却愈发深邃,他敏锐地察觉到,在韩遂离席后,帐内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那位一直沉默坐在下首、名为阎行的将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而危险起来。
他离席起身,甲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步伐沉稳地走到大帐中央,在距离刘协案前十步左右的位置停下,抱拳躬身道:
“天使在前,韩将军因急务暂离,未能全程作陪,实为失礼。末将阎行,不才,愿献上凉州剑舞一则,一则为将军告罪,二则亦为天使助兴,彰显我西凉男儿勇武之气!还请天使恩准!”
说话间,他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之上,目光低垂,却隐隐锁定了主宾席上的刘协,那姿态,与其说是请命,不如说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宣告!
刘协看着阎行这番作态,尤其是那按剑的动作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厉色,与他记忆中项庄舞剑前那看似恭敬、实则杀机暗藏的姿态瞬间重叠!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袖口,内心惊怒交加:
项庄舞剑,意在他刘季啊!这韩遂贼子,竟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强压住内心的震动,目光急速扫向马腾。却见马腾先是微微一怔似乎对阎行的突然举动有些意外,但随即脸上便堆起笑容,打着哈哈对刘协解释道:
“杨侍中莫怪,莫怪!我凉州地处边陲,民风彪悍,不似中原礼乐繁盛。军中宴会,素以剑舞角力为乐,最是能彰显男儿豪气!”
“阎将军乃是韩将军军中有名的剑术好手,他能献技,亦是难得。侍中不妨一观,以增酒兴?”
马腾这番话,听似是在为阎行的行为解释开脱,缓和气氛,但在此刻杀机隐现的关头,无异于一种默许和纵容!
刘协闻言,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马腾,心中骇然:
“马寿成!你……你竟也……?你方才还与朕把酒言欢,商讨归顺,转眼便默许韩遂麾下将领持剑逼朕?!”
“难道你与韩遂早已沆瀣一气,今日之宴,从头至尾便是要取朕性命?!”
巨大的震惊和背叛感席卷而来,让刘协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阎行按剑而立,目光如炬。
马腾笑容可掬,眼神却难以看出什么,两侧的西凉将校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真正的杨修站在刘协身后,已是面色如土,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阎行见刘协并未立刻反对,眼中寒光一闪,便欲再次开口请命,甚至准备直接拔剑——
“且慢!”
刘协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朗声开口,打断了阎行即将出口的话。
刘协心念电转道:
“马将军,适才辕门之外,得见大公子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果然不负‘锦马超’之盛名!
“久闻西凉男儿善剑舞,今日盛会,何不请大公子一同入帐,与阎将军共舞一曲,让我等也开开眼界,一睹西凉双雄的风采?”
他说话时,目光紧紧锁定马腾,仔细观察其神色变化。若马腾真有歹意,闻听此言,定会设法推脱,或面露异色。
然而,马腾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戒备或犹豫,反而露出由衷的喜色与自豪,抚掌大笑道:
“哈哈哈!杨侍中好眼力!犬子确有些勇力!侍中既有此雅兴,乃是他小子的荣幸!”
他当即转头对亲兵吩咐:“速去!叫超儿进来,让他为天使舞剑助兴!”
马腾这般爽快甚至带着炫耀意味的反应,让刘协心中稍安——至少,马腾本人似乎并未参与刺杀阴谋,甚至对眼前的危险毫无察觉!
一旁的阎行见状,眉头却紧紧皱起。马超若来,必生变数!他连忙上前一步,抢先道:
“既然马公子稍后方至,末将便先献丑一番,为天使与将军热身助兴!”
话音未落,他已“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乍现,舞动起来,脚步挪移间,竟有意无意地向着刘协的坐席又逼近了几分!
此时,就连反应稍显迟钝的杨修也彻底看出了不对劲!
他吓得脸色惨白,趁着俯身给刘协斟酒的间隙,用颤抖的声音极低极快地说道:
“陛…公子!此人眼露凶光,步步紧逼,绝非善意!请公子即刻借口更衣离席暂避!属下在此周旋拖延片刻,徐将军定会很快赶到!”
刘协面上维持着淡然的假笑,嘴唇微动:
“噤声!韩遂老奸巨猾,岂不知当年鸿门旧事?你看帐幕之后,人影绰绰,必有伏兵!此刻轻举妄动,必遭毒手!稳住,先借马超拖住阎行,静观其变!”
恰在此时,马超应召大步走入帐中。
他本对父亲让他来“舞剑助兴”的安排颇有些不情愿,觉得有失身份,但父命难违,只得按剑而入。
刘协见状,立刻趁热打铁,笑着对马超道:
“大公子来得正好!阎将军剑舞刚起,精彩纷呈!久闻将军剑术超群,冠绝西凉,何不与阎将军共舞一曲,让我等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西凉豪杰?”
马超本就心高气傲,又见这位气度不凡的“天使”如此盛赞,心中那点不情愿顿时烟消云散,反而生出一股好胜之心。
他瞥了一眼场中舞剑的阎行,想起昔日战场上两人交手,自己险些命丧其手的旧怨,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当即朗声一笑:“既然天使有命,超敢不从尔?”
“锵啷!”马超利剑出鞘,身形一动,便如游龙般切入场中,剑光霍霍,直向阎行“配合”而去!
“阎彦明!你看我此剑!”,马超出手如电,无迹可寻,正是他苦练已久的出手法剑术。
这一下,局面瞬间失控!马超根本无心“配合”,剑招凌厉霸道,尽往阎行要害处招呼,分明是借机寻衅,一雪前耻!
阎行猝不及防,被迫全力招架,两人剑刃相交,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原本看似助兴的剑舞,顷刻间变成了真刀真枪的凶险搏杀!
帐内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阎行被马超死死缠住,根本无法靠近刘协,心中又急又怒,眼看刺杀计划就要破产,把心一横,猛地格开马超一剑,趁机向后跃开一步,厉声高喊道:
“既然将军兴致如此之高!不如让我军中儿郎也一同为天使助兴!甲士何在?!”
他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帐帘被猛地掀开,数十名顶盔贯甲、手持利刃的韩遂心腹甲士如狼似虎般冲入帐中,瞬间将大帐出口堵死,冰冷的兵刃齐刷刷地对准了帐内众人!杀气弥漫!
直到这一刻,原本还有些迷糊的马腾才终于彻底反应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场面,再看看阎行那狰狞的表情和突然涌入的甲士,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阎行!你这狗贼!你想干什么?!”马腾又惊又怒,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桌案,酒肉杯盘哗啦啦摔了一地,他指着阎行,须发皆张,厉声怒吼,“韩文约呢?!让他滚出来见我!安敢如此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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