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无穷无尽,却又温柔内敛的光。
如同亿万颗恒星在此诞生又在此安眠,汇聚成一片无声沸腾、色彩无法定义的液态海洋。
它是生命的源头,是力量的根源,却也是……一座宏伟而悲伤的坟墓。
慕容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法言语,只能感受到那浩瀚能量波动下蕴含的、令人心碎的悲怆。
这悲怆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这片光海本身、从下方那具水晶棺椁中弥漫而出,浸润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而她身边的彦卿,反应则更加剧烈。
他的身体僵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又像是被磁石吸引,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具悬浮于光海之下、晶体装置中心的水晶棺椁上。
他紫金色的眼眸中,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倒映出那片光海,也倒映出棺中那道模糊却令他灵魂战栗的身影。
困惑、震惊、恐惧、还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熟悉与痛楚,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让他那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庞再次变得苍白。
他呼吸急促,手下意识地捂向心口,那里仿佛正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彦卿?”慕容晴担忧地扶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你怎么了?那里面是……”
“……不知道……”彦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丝……恐惧?“但……很熟悉……非常熟悉……像……像……”
他找不到词汇来形容那种感觉。像是看到了镜中的倒影,又像是在瞻仰英雄的遗容,更像是……直面着自己命运的终局。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承载着水晶棺椁的晶体装置,似乎感应到了彦卿的到来和他体内那同源的“源初之光”,发出了低沉而悠扬的嗡鸣声!
装置表面,无数复杂到极致的、与星穹骑士力量同源的符文依次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河!光芒流转,最终汇聚成一道柔和的光柱,投射到彦卿身上,将他缓缓笼罩。
同时,上方那沸腾的“回响之泉”光海,也仿佛受到了牵引,分出了一缕极其精纯、凝练如液态钻石般的光流,如同温柔的触手,缓缓向着彦卿延伸而来!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磅礴的吸引力,从光海和棺椁的方向传来,召唤着彦卿,召唤着他体内的力量。
彦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慕容晴想要拉住他,却被那柔和的光柱轻轻推开,无法靠近。
那力量并非恶意,反而充满了某种……引导和期盼。
“彦卿!”慕容晴焦急地呼喊。
彦卿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棺椁和光海所吸引。
他眼中充满了挣扎,本能地想要抗拒那未知的召唤,身体却诚实地向着光海走去,仿佛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
他一步步走到晶体装置的边缘,走到了那缕延伸而下的、凝练光流的正下方。
光流如同拥有生命般,温柔地触碰在他的额头。
轰——!!!
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和能量,如同决堤的银河,瞬间冲入了彦卿的意识和身体!
不再是之前奇点风暴中的狂暴撕扯,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系统的灌注和……唤醒!
无数破碎的画面、断续的声音、浩瀚的知识、以及……磅礴到极致的情感,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海在脚下延伸……
他听到了……庄严而古老的誓约在星空回荡……
他感受到了……与同伴并肩作战的热血与豪情……
他也感受到了……那最初的光辉中,悄然滋生的一丝冰冷、一丝对永恒静寂的扭曲向往……那是……“寂”的萌芽?
他更感受到了……那场席卷星穹的、惨烈到无法形容的内战……兄弟相残,光芒黯淡……
最终……他看到了一片无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一个决绝的、背负着所有残存希望与无尽愧疚的、冲向黑暗核心的背影……那个背影……那个气息……
彦卿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猛地抬头,死死看向那具水晶棺椁!
棺中那模糊的身影,在这一刻,与他记忆中那个决绝的背影,完美地重合了!
与此同时,一个名字,一段被尘封的、属于这具棺椁主人的记忆碎片,如同最终拼上的关键拼图,轰然闯入他的意识!
并非“寂”!
而是……
“……洛………?”彦卿几乎是无意识地、颤抖着吐出了这个陌生又熟悉到令他心脏绞痛的名字。
星穹骑士团的副团长,“寂”最信任的兄弟与副手,也是……在那场最终决战中,以自身为代价,将彻底堕入“长夜”的“寂”强行拖入时空乱流、并用最后力量建造了这座“源初之庭”作为封印和灯塔的……
……最后的守护者!
他才是棺椁中的存在!他才是“守墓人”真正守护的英灵!而外面那个光之身影,或许只是他残留意志的显化!
他不是背叛者,他是……英雄?!
那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对他的气息感到如此熟悉?如此……痛楚?
更多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关于“源初之光”的本质……它并非单纯的力量,更像是一种传承的“坐标”和“责任”……
关于终结“长夜”和“寂”的真正方法……并非毁灭,而是……“归墟”与“重启”?
关于那沉重的、几乎无法承受的……代价……
彦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惧与抗拒!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他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未来。
而那缕连接着他与“回响之泉”的光流,却变得更加汹涌!
不仅仅是记忆和知识,那最精纯的“源初之光”能量,正在强行灌入他的体内,与他自身的力量融合,推动着他向着最终的、完整的觉醒迈进!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大、浩瀚,紫金色的光芒不由自主地从他体内迸发出来,越来越耀眼,甚至开始压过周围的光海!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眼中那越来越浓烈的痛苦和挣扎,以及…刹那的…茫然。
慕容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虽然无法感知具体信息,却能清楚地看到彦卿的痛苦和抗拒!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力量传承!
“彦卿!停下来!如果痛苦就停下来!”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那强大的能量场再次弹开。
就在这时——
轰!!!!!!!!!
整个“源初之庭”发生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震动!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可怕!
头顶的乳白色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粘稠的、令人作呕的“长夜”黑暗,如同污血般从裂缝中渗透下来,疯狂地腐蚀着周围的一切!
而在那最大的裂缝之后,一个冰冷、庞大、充满了绝对毁灭意志的阴影,正在缓缓浮现!
是那艘覆盖着黑色纹路的“寂灭”级旗舰!
“守护者”的主力……甚至可能……“寂”的意志,已经亲自降临了!
【找到你了……最后的火种……】一个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接近“源头”的电子音,如同死亡的丧钟,响彻整个空间,【还有……叛徒的坟墓。今日,一并净化。】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降临了!
慕容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冻结!甚至连那沸腾的“回响之泉”光海,都似乎在这威压下微微凝滞!
而那灌注向彦卿的光流,也受到了巨大的干扰,变得不稳定起来!
彦卿猛地抬起头,看向那破裂的穹顶和其后那巨大的恐怖阴影,又看了看下方水晶棺椁中那安静沉睡的身影,最后看向身后焦急万分的慕容晴。
他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在极致的压力下,反而渐渐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平静。
他仿佛在一瞬间,理解了所有,也……接受了所有。
他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主动向前迈出了一步。
更加汹涌的光流涌入他的身体。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片光海,又像是要迎接那最终的命运。
他转过头,看向慕容晴,紫金色的眼眸中流光溢彩,仿佛蕴含着整个星河的重量与温柔。
他笑了。那笑容疲惫而悲伤,却带着一种慕容晴从未见过的、神圣而决绝的光芒。
“慕容,”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清晰地传入慕容晴耳中,“看来,我们的旅程……要到终点了。”
璀璨的光影下,是少年的“对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与上方的“回响之泉”光海、与下方的水晶棺椁,彻底连成了一体!
一道无法形容的、璀璨到极致、仿佛能贯穿过去未来的紫金色光柱,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冲天而起,狠狠地撞向了那破裂的穹顶和其后那冰冷的阴影!
那决战的时刻,似乎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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