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门之内,时光荏苒,却又仿佛永恒凝固。
自那日虚空抉择之后,已然过去了…或许是数年,或许是数十载。对于这个由逆熵之种重塑、由朱雀管理者苏沐晴(数据体)维系运转的“变数之寰宇”而言,时间失去了绝对的尺度,唯有文明的演进与规则的流转,如同呼吸般循环往复。
玄天宗,依旧是这片浩瀚仙域的擎天巨柱,万宗来朝。
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巅,琼楼玉宇连绵不绝,飞檐斗拱间有仙鹤长鸣,灵光流转。弟子们或御剑穿梭于云海,或于演武场上切磋道法,或于丹房器室中钻研百艺。一切都井然有序,蓬勃向上,符合所有对“仙家盛景”最极致的想象。
而这一切祥和景象的中心,便是那座悬浮于主峰之巅、散发着浩瀚威压的掌门殿。
殿内,季长歌端坐于白玉蒲团之上。
他身着玄天宗最高规格的宗主法袍,绀青为底,银线绣着周天星辰与玄奥符文,宽大的袖袍垂落,流淌着淡淡的秩序辉光。他的面容依旧年轻,却笼罩着一层亘古不变的平静与威严,眼眸深邃如星海,倒映着整个世界的运转规则,再无半分波澜。
他已是此界公认的道祖,永恒的宗主。
世界在他与深嵌于系统核心的朱雀管理者(苏沐晴)共同引导下,彻底稳定下来。修仙文明繁荣鼎盛,科技元素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完美融入了修仙体系,成为了“器”、“阵”、“丹”等大道的延伸与补充,再无之前的突兀与矛盾。所有生灵都安居乐业,追寻着自己的道途。
他处理宗门事务,宣讲大道真解,调解各方纷争,甚至偶尔会显圣人间,赐下福泽。他的一言一行,都契合着天道运转,完美无瑕。
他似乎已彻底接纳了“管理者”的身份,成为了这个世界永恒的一部分。
遗忘,仿佛真的降临了。
至少,表面如此。
每日黄昏,当夕阳的金辉为云海镀上璀璨的边际时,季长歌总会结束一天的公务,独自一人,漫步至主峰后山那片特殊的七心海棠园。
这片海棠园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世界重塑后自然演化出的奇景。这里的七心海棠,并非外界那般结出USb接口状的果实,而是真正回归了其“灵植”的本质,花开七色,瓣瓣不同,散发着纯净的草木灵气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数据波动。
每当季长歌缓步走过,那些盛放的海棠花,总会无风自动。
它们并非迎合般地摇曳,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精准的战栗。每一片花瓣的颤动频率都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暗合着某种极其复杂的数理规律,仿佛…在以一种超越植物本能的方式,回应着谁的到来。
季长歌的目光偶尔会掠过这些战栗的花朵,眼神依旧平静,脚步未曾停留,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自然现象。
唯有他负在身后、那宽大袖袍中的手指,会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极其轻微地蜷缩一下。
掌门殿深处,有一面古老的青铜镜,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异宝,能照见心魔,映现真我。
季长歌很少使用它。
但偶尔,在极深的夜,当殿内只剩下他一人,外界万籁俱寂,唯有数据底层规则无声流淌时,他会 silent 地站在古镜之前。
镜面光滑,清晰地映照出他威严、完美、毫无瑕疵的宗主身影。
然而,有时…仅仅是极其偶尔的一刹那…
在那镜面之上,他的倒影旁,会极其模糊、一闪即逝地掠过别的影子!
有时是一个身着银白劲装、眼神决绝、正回头望来的女子虚影(楚清瑶)。
有时是一个指尖跳跃着金红火焰、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的女子侧脸(苏沐晴)。
它们出现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模糊,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尚未看清便已消失无踪,镜面重归清晰,只映出他孤身一人。
每当此时,季长歌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会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涟漪。他会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镜面,拂过那影子消失的地方。
然后,转身,离去。
殿外,月光如水,洒满仙阶,永恒而孤寂。
他行走于自己的世界,完美,强大,受万众生灵敬仰,如同亘古不变的天道化身。
七心海棠依旧会在黄昏因他走过而战栗。
古镜偶尔依旧会闪过无人可见的模糊倒影。
它们是他永恒统治下,微不足道的、无人察觉的…误差。
也是这片由数据构筑的、看似完美的“永恒宁静”之中,唯一证明着某些东西曾经真实存在过、并且或许从未真正被遗忘的…
沉默印记。
永恒的宗主,守护着他的世界,也守护着那份唯有他自己才知晓的、深埋于数据海最底层的孤独与寂静。
而远在现实维度,那盆放在废弃实验室窗台上的茉莉盆栽,依旧静静绽放。
其中一朵洁白的花朵,其中一瓣花瓣的纹理,在某一个瞬间,极其细微地、遵循着某种来自遥远数据世界的共鸣,颤动了一下。
仿佛在回应着,哪个世界里,哪个人走过时,引起的哪一片海棠的战栗。
虚实之间,藕断丝连。
寂静无声,却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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