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喑哑,伴着风沙声。
那座名为梵音的城池,青石城墙斑驳如老者脸上皴裂的皮肤,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陈平安混在凡人商队拖沓的尾部,躬着腰,只差把头埋进胸口。他那张“平安散人”的面孔,被戈壁烈日和风沙雕刻得沟壑纵横,宛如朽木。从他身上溢出的,是一股虚浮到极致的“筑基中期”气息,像是风中摇曳的灯芯,随时都会熄灭。
这副大限将至、根基受损的模样,是他最好的掩护。他没有抬头,但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却已越过前方排队的凡人,锁定了城郭正中的那座古佛塔。
塔身历经千年风雨,却依旧有淡淡的金光从石缝中透出。
一股莫名的躁动,如微虫噬咬,从他神魂深处的“巫神诅咒”中传来。那躁动,既是本能的恐惧,也是对某种巨大机缘的呼唤。
卜算的机缘,就在那里。
城门前,四名身着灰色僧袍的青年守卫垂目而立,气息平和,不过炼气期。
轮到陈平安时,他主动向前一步,对着几名年轻僧人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道礼。
“散修平安,路过贵地,欲入城休整。还请几位师父行个方便。”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他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取出三块灵石,恭敬地递上。
领头的守卫僧人看了一眼他虚浮的气息和苍老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怜悯。他只收了一块灵石,便侧身让开。
“阿弥陀佛。施主请。城中禁绝私斗,望施主自重。”
“多谢师父提点。”
陈平安再次躬身致谢,垂着头,像一个真正的将死之人,随着人流缓缓走入城门洞。
一踏入城中,北地惯有的肃杀和荒凉便被抛在了身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了香料、牲畜和酥油茶的烟火气。街道两侧多是圆顶石屋,带着西域特有的浓郁风情。
居民多是凡人,神态安然,即便是市井间的喧哗,也带着一种克制的平和。
陈平安小心收束自己的神识,在城内飞快地扫了一圈。
神识一触即收,绝不作丝毫停留。
城内修士稀少,不过百人上下,且几乎都着僧袍,与凡人融为一体。他“探”到的最强者,也只是城中心寺庙中一道隐藏极深、沉稳内敛的筑基圆满气息。
“没有金丹。”这在预料之中,也让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下去。
他更在意的是,城中数万凡人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叩拜,每一次低语,都汇聚成了一股肉眼不可见的信念之流,如大河归海,奔涌向城池正中的古佛塔。
那座塔,沉默而斑驳,但塔尖却隐约有金光流转。
巫神诅咒传来的躁动感,已然达到了最清晰的程度。
陈平安的眼神从佛塔上移开,没有片刻逗留。他没有贸然走向寺庙,而是如同一个普通的受创散修,穿梭在偏僻的街巷中。
最终,他在西城一处名为“驼铃居”的客栈停下。这里是凡人与低阶修士混居之地,鱼龙混杂,是最不起眼的安全角落。
他租了一间最偏僻的柴房。
一进屋,他便立刻取出三块布阵基石,启动了早已准备好的隔音、敛息、警戒三套基础阵盘。三道微不可察的灵光闪过,房间便与外界隔绝。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那扇积满灰尘的木窗边,盘膝坐下。
他倒了一碗客栈提供的马奶酒,小口抿着。
他的目光,平静且浑浊,隔着层叠的圆顶石屋,静静地注视着远处那座,在风沙中沉默矗立的古佛塔。
他知道塔里有机缘,但机缘也必然伴随着未知的杀机。
情报、时间、以及一个万无一失的切入点。这是他眼下需要的所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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