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颜将裂天断剑小心收入腰间剑鞘，指尖残留的剑意与丹田内尚未平息的凤凰真火仍在隐隐共鸣。
剑老的虚影已随着灵力消耗彻底消散，洞壁上那道被剑罡斩出的裂痕里，幽蓝荧光正随着深渊震动时明时灭，像一串沉默的星辰。
“呼……”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经脉中灵力流转虽还有些滞涩，但识海中那道火焰剑影却愈发凝实。
正当她准备盘膝打坐恢复灵力时，洞口突然传来“笃笃”的叩石声，伴随着一个略显不耐烦的苍老嗓音：“苏丫头！磨磨蹭蹭做什么？丹房的火都快灭了！”
苏倾颜心头一紧，猛地想起今日正是丹老约定考核中阶丹药“培元丹”的日子。
她匆匆整理好衣袍，快步走出石洞，只见丹老正背着双手站在洞口，鹤发童颜的脸上拧着几道褶子，鼻尖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丹粉，活像个赌气的老顽童。
“丹老，抱歉，方才练剑稍迟了些……”她连忙致歉。
“练剑练剑，一天到晚就知道舞刀弄枪！”丹老吹了吹胡子，转身就走，“跟我来！老夫可没功夫等你磨蹭。培元丹虽是中阶丹，但主材‘凝露草’娇气的很，多耽搁一刻，药性就得散三分！”
穿过蜿蜒的石廊，丹房特有的药香混合着火焰的焦灼气扑面而来。
屋内青砖铺地，数十个丹炉分置两侧，此刻大多熄了火，唯有最里侧的一座紫铜丹炉还透着暗红的微光。
丹老指了指丹炉旁早已备好的药圃：“三株百年凝露草，五片火蚕叶，还有你自己的凤凰真火引。规矩照旧，一炷香内，成丹或……爆炉滚蛋。”
苏倾颜深吸一口气，压下练剑后尚有些紊乱的气息。
培元丹她曾在低阶时练过雏形，但中阶丹对火候和灵力控制要求高出数倍，尤其凝露草需要文火慢煨，稍不留神就会枯焦。
她走到药圃前，指尖拂过带着露珠的凝露草，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开始吧。”丹老不知何时摸出个水烟袋，靠在丹炉边吞云吐雾，浑浊的老眼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让老夫看看，你这能用凤凰真火烧剑的丫头，炼起丹来是不是也这么毛毛躁躁。”
苏倾颜不再多言，玉指轻捻，三株凝露草被灵力托起，悬于丹炉上方。
她屈指一弹，眉心凤印闪过一丝金芒，一缕精纯的凤凰真火“噗”地从指尖燃起，落入丹炉底部。
紫铜炉壁瞬间泛起红光，炉内温度骤然升高。
按照丹方，第一步需以文火将凝露草炼化成汁。
她凝神静气，尝试引导真火保持在“巽风火候”——这是中阶丹师控火的基础，讲究火温如春风拂柳，既不能太烈，也不能过弱。
然而，方才练剑时催动剑意消耗了大量灵力，此刻丹田内灵力流转本就有些不畅，加上凤凰真火天生霸道，纵然她刻意收敛，那火苗仍时不时窜起几缕赤芒。
“嗯？火候有点飘。”丹老吐了个烟圈，眉头微蹙，“稳住心神，意随火动，别让真火牵着你的灵力走！”
苏倾颜心中一凛，连忙运转心法，试图将紊乱的灵力纳入正轨。
然而，就在她分神调整的刹那，那缕凤凰真火突然不受控制地暴涨！“轰”的一声，丹炉内传来闷响，凝露草尚未完全化汁，竟已被烤得焦黑！
“不好！”她脸色一变，急忙想要撤回真火，却为时已晚。
丹田内灵力因之前的消耗本就根基不稳，此刻被真火反噬，猛地一阵翻涌！“咔嚓——”紫铜丹炉的炉壁上竟裂开了一道细纹，炉内传来“滋滋”的爆响，一股混杂着焦糊与奇异清香的气息喷涌而出。
“啧，又爆炉？”丹老放下水烟袋，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没什么意外，“我说丫头，你这控火本事还不如隔壁山头的熊瞎子呢……”
他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紫铜丹炉竟像被点燃的炮仗般轰然炸开！
无数火星与碎铜片四射飞溅，苏倾颜反应极快，侧身挥出一道灵力屏障，将大部分碎片挡在外面。
但丹房内已是一片狼藉，药圃里的火蚕叶被气浪掀得七零八落，丹老的水烟袋也被震落在地，摔成了两半。
“咳咳……你这丫头是要拆了老夫的丹房吗？！”丹老被烟尘呛得直咳嗽，灰头土脸地从碎铜片堆里扒拉出自己的烟斗，气得吹胡子瞪眼，“上次炼‘淬体丹’爆炉，这次炼‘培元丹’又爆炉！你是不是跟丹炉有仇？！”
苏倾颜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道歉，目光却突然被丹炉爆炸的中心吸引。
只见原本应该是丹渣的地方，此刻竟散落着一堆米粒大小、色泽金黄的晶体，每一颗都像被金丝包裹的砂砾，在烟尘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更奇特的是，这些晶体散发出的气息并非焦糊，而是一种极其精纯、带着淡淡草木香的能量，比培元丹的药香更柔和，却又更具穿透力。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弯腰拾起一颗，指尖刚触碰到晶体，那股精纯的能量便顺着指腹渗入经脉，原本因练剑和爆炉而有些滞涩的灵力，竟像是被清泉洗涤般顺畅了几分。
丹老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他眯起老花眼，凑到那些金色晶体前，鼻子使劲嗅了嗅，浑浊的老眼里突然爆发出精光！
他一把推开苏倾颜，颤抖着手指捻起一颗晶体，放在鼻尖下仔细闻了又闻，又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放在舌头上舔了舔。
“嘶——！”老头突然像被烫到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舌头伸得老长，一边甩着舌头一边嚷嚷，“烫……烫死老夫了！这火候……唔！”
但下一秒，他却顾不上烫了，眼睛瞪得溜圆，抓起一把晶体放在手心，感受着那股精纯能量的流淌，嘴里喃喃道：“不对……这不是培元丹……但这能量……比培元丹温和百倍，却又精纯无比，还带着凤凰真火的霸道……嘶，妙啊！太妙了！”
苏倾颜看得一头雾水：“丹老，这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爆炉炸出来的丹渣？”
“丹渣？你见过这么金贵的丹渣吗？！”丹老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金色晶体收拢到一个玉碟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老夫炼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凝露草被凤凰真火猛火淬炼，却没被炼焦，反而与火蚕叶的药性在极端高温下发生了异变，再加上你爆炉时那股紊乱灵力的冲击……歪打正着！歪打正着啊！”
他指着玉碟里的金色晶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你看这光泽，看这能量流转！虽然没结成丹，但这每一颗晶体里蕴含的精纯能量，比成丹的培元丹更易吸收，还没有丹毒！尤其适合那些灵力根基不稳的修士温养经脉，简直是……简直是神来之笔！”
苏倾颜愣住了。她看着那些在玉碟里静静发光的晶体，想起方才爆炉时那股失控的凤凰真火，还有丹田内紊乱的灵力冲击。
难道说，正是因为她控火失败，灵力紊乱，反而让药材在极端条件下产生了这种奇妙的变化？
“快！快把你刚才放了多少凝露草，用了多猛的火，什么时候灵力失控的，全给老夫仔仔细细回忆一遍！”
丹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急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这玩意儿……老夫要给它起个名字！就叫……‘爆炉丹砂’！哈哈哈，爆炉丹砂！好名字！”
苏倾颜被他晃得有些头晕，连忙将方才炼丹的过程，包括练剑后的灵力状态、控火时的失误、以及爆炉前的每一个细节，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丹老一边听一边捻着胡子，时不时打断她问些细节，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听完后一拍大腿，差点把玉碟里的丹砂震出来，“关键在于凤凰真火的霸道与凝露草的阴柔在极端高温下的对冲，再加上你那紊乱灵力的‘点睛之笔’！这不是失败，这是创造！苏丫头，你可给老夫长脸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拿起一颗丹砂放进嘴里，这次学聪明了，先在舌尖含了含，感受着那股温和却又磅礴的能量顺着喉咙滑下，滋润着干涸的经脉。
老头舒服得眯起了眼，半晌才咂咂嘴，装作不在意地说：“嗯……火候……刚好，就是有点费舌头。下次……下次少放点火，老夫这把老舌头可经不起这么烫。”
苏倾颜看着他明明被烫到还嘴硬的样子，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之前爆炉的窘迫和练剑的疲惫，似乎都在丹老这副滑稽的模样中消散了。
“丹老，这爆炉丹砂……真的有用吗？”她还是有些不确定。
“有用吗？”丹老瞪了她一眼，像看个傻瓜，“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难道还能骗你不成？你且看好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灰扑扑的丹药，正是低阶的培元丹。然后又从玉碟里取了一颗爆炉丹砂，放在掌心对比。
只见培元丹表面粗糙，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而丹砂则金光流转，气息精纯温和，高下立判。
“看到没？”丹老将丹砂和培元丹同时放在一个灵力测试盘上，“培元丹的能量是爆发式的，吸收不好容易伤经脉；而这丹砂，能量是涓涓细流式的，润物无声，还能自行梳理经脉。尤其对你这种同时修炼火属性功法和剑意的，简直是量身定做的温养圣品！”
测试盘上，代表培元丹的光芒猛地亮起又迅速暗淡，而代表丹砂的光芒则是柔和地亮起，缓缓流淌，经久不息。
苏倾颜看得心神剧震。她从未想过，一次失败的爆炉，竟然能创造出比原丹方更优秀的东西。
“丫头，”丹老突然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郑重地看着她，“这爆炉丹砂的方子，你给老夫记好了！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独门丹方！老夫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说你丹术不行！”
他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嘛……这玩意儿量产起来怕是不容易。凤凰真火本就罕见，你那‘恰到好处’的灵力紊乱更是可遇不可求。不过没关系，老夫陪你慢慢琢磨！说不定……嘿嘿，以后你苏倾颜的招牌，不是什么高阶仙丹，而是这‘爆炉丹砂’呢！”
洞外的深渊又传来一阵轰鸣，比之前更加响亮。苏倾颜望着玉碟里闪烁的丹砂，又看了看丹老兴奋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无论是练剑还是炼丹，从来都不是一条笔直的坦途。那些看似失败的岔路，说不定正通向更意想不到的风景。
她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光芒。裂天剑诀需要完整版，爆炉丹砂需要量产。这剑与火的道路上，似乎总有新的挑战，也总有新的惊喜在等待着她。
而此刻丹房里弥漫的，除了药香和焦糊味，还有一丝名为“希望”的，金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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