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魔的巢穴内,气氛压抑。李莲花靠在草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总算平稳了些许,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病气。笛飞声站在不远处,如同一尊沉默的煞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
药魔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留下这两人独处。
笛飞声盯着李莲花,看着他这副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的模样,心中那股烦躁与不解愈演愈烈。他无法接受,曾经那个能与自己打得天翻地覆、平分秋色的对手,竟会沦落至此。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他继续“盯住”这个对手的理由。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关于单孤刀与天机山庄的些许关联,以及方多病那小子对李莲花莫名的熟稔与维护。
他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刻意的残忍,试图撕开李莲花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外壳:
“李相夷,你就打算这么半死不活地耗着?你可知道,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子,方多病,他是谁?”
李莲花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轻轻“唔”了一声,仿佛在等着他的下文。
笛飞声见他如此反应,心中莫名火起,语气更冷:“他是单孤刀的外甥!”
他紧紧盯着李莲花,期待从对方脸上看到震惊、痛苦、或者任何与“单孤刀”这个名字相关的剧烈情绪波动。那是李相夷心底最深的刺,是他辉煌人生骤然转折的起点。
然而,他失望了。
李莲花只是缓缓抬起眼,看向他,眼神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他甚至还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带着点莫名意味的笑容。
“所以呢?”李莲花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笛飞声耳中。
笛飞声一怔。
所以呢?就这么轻飘飘的三个字?
他预想中的崩溃、质问、追悔……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你不在乎?”笛飞声眉头紧锁,难以置信。
李莲花微微偏过头,看向洞穴外渗入的些许天光,语气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疏淡:“笛大盟主,人都是要往前看的。故人已逝,旧事……如烟。”
他顿了顿,重新看向笛飞声,那眼神清澈,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况且,若我消息无误,方多病那小子,并非是何晓惠的外甥,而是她与单孤刀……亲生之子。对吧?”
这下,轮到笛飞声瞳孔微缩了。他没想到,李莲花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比他还清楚!甚至连这等隐秘都了然于胸!
他看着李莲花那副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般的姿态,心中那股被愚弄的感觉再次涌上。这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就更该明白!”笛飞声逼近一步,语气带着狠戾的威胁,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牵制李莲花的方法,“李相夷,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敢就这么死了,我立刻去杀了方多病!让他去下面陪你那个好师兄团聚!”
他以为,用单孤刀唯一的血脉作为威胁,总能触动李莲花。
然而,李莲花听完,只是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然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带着咳嗽,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嘲弄。
“笛飞声啊笛飞声……”李莲花边笑边摇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般……直接?”
他止住笑,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又带着一丝怜悯(或许是对笛飞声,也或许是对过去的自己)。
“单孤刀是单孤刀,方多病是方多病。”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那孩子赤诚明亮,与他父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的恩怨,是我的事,与他何干?”
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依旧闷痛的胸口,语气带着一种看透后的疲惫与释然:“至于生死……我这条命,十年前就该没了。能多活这些时日,见识过人心鬼蜮,也遇到过几分真心,早已赚了。你用谁来威胁我,都一样。”
他看向笛飞声,目光坦然:“若我命该如此,你杀不杀他,我都得死。若我命不该绝,你杀了他,我也不会因此就能活。”
“笛大盟主,”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套……对我没用了。”
重活一世,他早已将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那些刻骨铭心的背叛与执念,都看得淡了。单孤刀于他,早已不是心魔,只是一个选择错误、最终自食其果的故人。而方多病,是方多病,是一个值得他点拨、也值得拥有自己未来的后辈。
他用十年时间,从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
而笛飞声,似乎还固执地停留在十年前,用着十年前的方式来衡量他。
笛飞声僵在原地,看着李莲花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容纳整个江湖沉浮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最强的武力,无法逼出当年的对手。
他最狠的威胁,如同泥牛入海。
李莲花就像一团棉花,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处着劲。
这感觉,比输了一场比武,更让他憋闷。
洞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李莲花偶尔压抑的低咳声,提醒着笛飞声,眼前这个人,并非无懈可击,他的脆弱,真实得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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