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圆县的集市依旧热闹,只是那热闹之下,似乎涌动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暗流。土夫子们的活动似乎更加隐蔽,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土腥气也淡了些,仿佛昨夜的插曲让他们暂时收敛了爪牙。
李莲花在乌素“陪同”下,又在集市上转了一圈,采买些日常用度,耳朵里依旧嗡鸣不断,视野里的薄纱也未曾褪去,但他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依旧与相熟的摊贩谈笑风生,仿佛只是个关心柴米油盐的寻常人。
就在他拎着一包新买的米,准备返回莲花楼时,一阵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哀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求求您…看看我爷爷吧…他快不行了…”
声音来自街角一个蜷缩着的小小身影。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色小道袍,头发枯黄,小脸脏兮兮的,唯有一双大眼睛,此刻盈满了泪水与绝望。她正对着一个刚从药铺里出来的、穿着体面的老郎中不住地磕头,额头已经磕得通红。
那老郎中皱着眉,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耐烦:“去去去!小叫花子,别挡道!你爷爷那是痨病鬼症,没得治了!老夫还有别的病人要看!”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小女孩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看得人心头发酸。
李莲花脚步顿住。
旁边一个卖菜的大婶叹了口气,低声对李莲花道:“唉,是城外破道观里那个老道士收养的小丫头,叫阿沅。那老道士前些日子就病倒了,眼看着就不成了…这丫头孝顺,这几天满城求医,这都…是第四家了,没一个肯去看看的。都说那老道士年纪太大,油尽灯枯,没救了…”
李莲花沉默地看着那小小的、无助的身影。他能感觉到,身旁乌素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瞬,那并非同情,更像是一种被打扰的不耐,以及对他可能因此分心的警惕。
阿沅似乎感觉到了李莲花的注视,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了这个拎着米袋、气质温和的青衫叔叔。绝望之中,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想抓住,她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一把抱住李莲花的腿,声音哭得嘶哑:“叔叔…叔叔你是大夫吗?求求你救救我爷爷…阿沅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了…”
她的力气不大,但那颤抖的、带着全部希望的身体,却让李莲花感到一丝沉重。
乌素眉头紧蹙,上前一步,似乎想将阿沅拉开。对她而言,任何可能给李莲花带来麻烦、消耗他精力的人或事,都是需要清除的障碍。
李莲花却抬手,轻轻制止了乌素的行动。他低头看着阿沅,目光平静,声音温和:“小妹妹,你先起来。你爷爷…现在在哪里?”
阿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指着城外方向:“在…在城西五里外的清风观…爷爷…爷爷他咳得很厉害,浑身发烫,还说胡话…他说…说他放心不下阿沅…”说到最后,她又忍不住呜咽起来。
油尽灯枯,内力强撑?李莲花心中微动。这种状况,他并不陌生。
“叔叔…他们说…说城里来了个会走的房子,里面住着个神医…”阿沅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希冀的光芒,“叔叔,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神医?求求你,救救我爷爷…”
会走的房子…莲花楼。消息传得倒是快。
李莲花看着阿沅那双纯净又绝望的眼睛,又感受到体内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的碧茶之毒,以及身后乌素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他本不欲再多管闲事,尤其是自身难保之时。
但…
他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将阿沅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语气依旧平和:“带路吧。”
乌素猛地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不赞同,甚至有一丝愠怒:“少…李莲花!”她差点又喊出少主,及时改口,但语气里的反对之意十分明显。
李莲花没有看她,只是对阿沅温和地说道:“走吧,去看看你爷爷。”
阿沅喜极而泣,连忙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抓住李莲花的一片衣角,仿佛生怕他反悔,踉踉跄跄地在前面带路。
乌素站在原地,看着李莲花毫不犹豫跟着那小女孩离开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那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守护执念占据了上风。她咬了咬牙,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只是周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冰冷。
一行三人,穿过渐渐稀疏的集市,走向城外。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女孩,一个看似温和实则身陷囹圄的郎中,还有一个沉默跟随、眼神复杂的“护卫”。
清风观的命运,以及那油尽灯枯的老道士,就这样与李莲花渐行渐暗的前路,意外地交织在了一起。这一次,他还能凭着他那半吊子的医术和满嘴的忽悠,扭转看似注定的结局吗?而乌素的耐心,又还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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