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莲花楼时,天色已彻底暗下。那轮将满未满的月亮悬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在莲花楼破旧的顶棚上,也照亮了楼前空地上不知何时多出的几道凌乱脚印。
李莲花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些脚印,眼神沉静。乌素则已悄无声息地移至他侧前方,手按在了剑柄上,周身气息收敛如蛰伏的毒蛇。
楼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咳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楼内传来,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痛苦,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莲花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这咳嗽声…并非伪装。
他示意乌素稍安勿躁,自己上前一步,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楼门。
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勉强照亮了楼内一隅。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缩在角落阴影里的身影,正用手死死捂着嘴,肩膀因剧烈的咳嗽而不断耸动。那人听到开门声,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尘土和惶恐的脸——正是白日里在落霞坡遇到的那两个土夫子中,后来口出秽言的那个!只是此刻他脸上再无当时的猥琐嚣张,只剩下惊惧与痛苦,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沫。
在他脚边,放着一个沾满泥土的粗布包袱,包袱皮散开一角,露出几件带着浓郁土腥气的、造型古朴的青铜器小件。
“是…是你…”那土夫子看清是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害怕,又似乎带着一丝绝望中的希冀。他显然认出了这个白日里“胆小如鼠”的采药人,以及他身后那个煞神般的女子。
李莲花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桌边,摸索着点燃了油灯。昏黄的光线铺开,将楼内照得亮堂了些,也照亮了那土夫子更加惨白的脸色和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看来,这位兄弟是遇到麻烦了?”李莲花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仿佛白日的不愉快从未发生。他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中握着。
那土夫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许多,挣扎着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先…先生!白日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先生和这位女侠!求先生救命!求先生救命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更凶,竟直接咳出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块,溅落在陈旧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乌素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眼神依旧冰寒,但并未阻止。
李莲花看着地上的血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放下水杯,慢悠悠地问道:“哦?救命?你这是…”
“是…是墓里的东西!”土夫子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我们…我们白天找到了一个侧室入口,刚进去没多久,王大哥(那个被乌素折断手腕的)就突然发了狂,胡言乱语,然后…然后就七窍流血死了!我…我也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喉咙发甜,跑出来后就一直咳…咳咳…”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们似乎触动了墓里的某种机关或者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李莲花心中微动。墓毒?或者是…某种瘴气?这倒解释了他们白日的异常,也说明了为何这伙土夫子动作如此急切张扬,恐怕是折了人手,急着找门路销赃和求医。
“所以,你带着这些东西来找我?”李莲花的目光落在那包袱里的青铜器上,“是觉得我一个采药的郎中,能解这墓里的毒?”
“小人…小人也是没办法了!”土夫子哭丧着脸,“城里的大夫一看我这症状,又闻到我身上的土腥味,都摆手不敢治。我…我看先生气度不凡,这位女侠更是…更是身手了得,想必不是普通人…求先生发发慈悲!这些东西,都献给先生!只求先生救我一命!”
他指着那包明器,眼中满是求生欲。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跳跃,映得他神色有些莫测。他体内的碧茶之毒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地上那摊污血,似乎又隐隐躁动起来,耳鸣声也加重了些。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你的毒,我可以试试。不过,这些东西…”他瞥了一眼那包青铜器,“我不好此道,你自行处理。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们发现的入口具体位置,以及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那土夫子一愣,似乎没想到李莲花不要财物,只要信息。但此刻保命要紧,他忙不迭地点头:“我说!我都说!入口就在落霞坡北面那片乱石堆后面,很隐蔽…里面…里面我们也没敢深入,就看见一条向下的甬道,墙壁上刻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然后王大哥就…”
他详细地描述了位置和所见,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李莲花仔细听着,偶尔问上一两个关键问题。乌素也凝神静听,将信息牢牢记下。
问完话,李莲花才从药柜里取出几味药材,简单配伍研磨,用温水调了,递给那土夫子:“喝下去,能暂时压制毒性。明日此时,再来此处,告诉我你们同伙的动向,以及是否还有其他人盯上那里。若所言不虚,我再给你后续解药。”
那土夫子如蒙大赦,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感觉胸口的憋闷似乎真的减轻了些,千恩万谢地走了,连那包明器都忘了拿。
楼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那摊污血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乌素走到李莲花身边,看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低声道:“少主,为何救他?此人死不足惜。”
李莲花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落在了落霞坡的方向。
“棋子而已。”他淡淡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有他在,我们才能知道,还有多少‘老鼠’,盯上了这块肥肉。”
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蠢蠢欲动的毒性,和脑海中持续的嗡鸣。
“而且,那墓里的‘毒’…或许对我有用。”
乌素闻言,眼神微凝,不再多问。只要对少主有利,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夜色更深,莲花楼如同一艘停泊在寂静港湾的小船,而风暴来临前的暗流,已然在船底涌动。一场围绕着古墓的博弈,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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