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灯火通明,檀香袅袅。潞王朱翊鏐平静的话语,却如同惊雷般在顾言卿和苏云裳耳边炸响。
他不仅知道他们的身份,更知道“癸字道”!这位看似远离朝堂的亲王,对皇陵深处的秘密,绝非一无所知!
顾言卿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是福是祸?是坦诚相告,还是有所保留?面对这位深不可测的亲王,一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想到地宫中的恐怖景象,想到石壁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刻字,想到父亲不明不白的惨死,想到崔皓及其背后势力的滔天野心……顾言卿知道,这或许是唯一能将真相上达天听、阻止灾难的机会!他必须赌一把!
“王爷明鉴!”顾言卿深吸一口气,离座起身,深深一揖,语气沉痛而决绝,“晚辈顾言卿,冒死禀报!西山皇陵‘癸字道’工程,绝非修缮陵寝,而是一个惊天阴谋!其下隐藏着一座上古遗留的恐怖祭坛,崔皓及其背后主使‘幽冥司’,妄图利用其力,祸乱朝纲,其心可诛!”
他不再隐瞒,将如何因永丰仓案卷入,如何发现鬼工球线索,如何追踪至皇陵,如何进入地宫,遭遇尸蹩、幽绿光芒、古老低语,以及在石室中发现前人刻字警示等经历,原原本本、条理清晰地陈述出来。他重点描述了那上古祭坛的诡异、那幽绿光芒对精神的侵蚀、以及刻字中提到的“以皇陵龙气封禁”、“鬼工球为钥匙”、“逆转星晷开启玄门”等关键信息。
苏云裳在一旁适时补充,从格物和医理的角度,分析了地宫中机关、毒虫的非同寻常,以及那幽绿光芒可能涉及的非人力量。
顾言卿最后重重叩首,声音悲怆:“家父顾慎之,十年前任职工部,必是因察觉此阴谋而遭灭口!今日晚辈追查至此,九死一生,崔皓更是不惜调动按察使司之力,诬陷追杀,欲将我等灭口!此案牵涉之广,危害之深,已非寻常刑案,关乎社稷存亡!恳请王爷明察,奏报天听,阻止奸人恶行!”
一番陈述,字字血泪,句句惊心。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朱翊鏐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显示出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顾慎之……是个干才,可惜了。”他并未对顾言卿陈述的诡谲地宫和上古祭坛表示惊讶,反而问道:“你说那幽绿光芒,似有灵智,能侵蚀心神,低语提及‘血脉’、‘钥匙’?”
“千真万确!”顾言卿肯定道,“那低语直接回荡于脑海,提及‘后来者’、‘血脉共鸣’、‘钥匙残缺’等语。晚辈……晚辈亦感觉自身血脉似与之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应。”他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个最大的秘密。
朱翊言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顾言卿,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其血脉深处的秘密。
“血脉感应……”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恍然,甚至有一丝……怜悯?
“王爷……是否知晓内情?”顾言卿鼓起勇气问道。
朱翊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良久,才长叹一声:“本王避居西山,读书养性,并非全然不问世事。皇陵乃国之根本,近年来‘癸字道’工程耗资巨大,却进展诡秘,本王早有疑虑。只是……牵扯太深,投鼠忌器啊。”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顾言卿:“你可知,崔皓背后,站着谁?”
顾言卿心中一凛:“请王爷明示!”
“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张宏,张公公。”朱翊鏐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司礼监!东厂!顾言卿和苏云裳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内廷最具权势的机构,皇帝最亲近、最信任的太监!难怪崔皓能调动按察使司,如此肆无忌惮!如果“幽冥司”的幕后是张宏,那这一切的最终目的……难道是想利用那上古邪力,行废立之事,甚至……?!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顾言卿不敢再想下去。
“王爷!若真如此,更是刻不容缓!”顾言卿急道。
朱翊鏐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张宏权势熏天,爪牙遍布朝野内外,无确凿证据,即便本王上奏,也难动其分毫,反而会打草惊蛇。你方才所言,虽惊世骇俗,但多为你们一面之词,地宫险恶,他人难以验证。鬼工球、前人刻字,皆已失落。仅凭此,无法扳倒一位掌印太监。”
顾言卿心沉了下去。潞王说得没错,他们缺乏铁证。
“不过……”朱翊鏐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们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至少让本王确认了方向。而且,你们活着从‘癸字道’出来,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人证’。”
他走回书案后坐下,沉吟片刻,道:“当务之急,是保住你们的性命,并找到确凿物证。此地虽隐秘,但未必绝对安全。张宏若知你们在此,必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苏云裳担忧地问。
朱翊鏐看向顾言卿,目光深邃:“顾言卿,你可知,你顾家祖上,与这大明江山,颇有渊源?”
顾言卿一怔:“晚辈……只知祖上曾随太祖起兵,略有微功,后家道中落……”
朱翊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些渊源,远比军功更久远。或许,这便是那‘上古低语’提及‘血脉’的缘由。你的路,或许比你想象的更艰难,也更……注定。”
他不再多言,按下书案上一个隐秘的机括。书房一侧的书架悄然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密道。
“此地不宜久留。本王会安排心腹,连夜送你们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记住,在拿到铁证之前,隐忍待机,切莫轻举妄动。”朱翊鏐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至于证据……或许,可以从‘鬼工球’的源头,以及当年参与‘癸字道’设计却被灭口的工匠后人处着手。本王会暗中提供助力。”
顾言卿与苏云裳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他们向潞王深深一拜:“多谢王爷救命之恩、仗义执言!晚辈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以告慰家父在天之灵,以报社稷!”
“去吧。”朱翊鏐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书卷上,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顾言卿二人不再犹豫,转身步入密道。书架在身后缓缓合拢,将书房内的灯火与那位深不可测的亲王,隔绝在外。
新的逃亡开始了,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他们有了方向,也有了一位位高权重的潜在盟友。然而,对手是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前路依旧布满荆棘,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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