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上空,狂风大作。
骑兵大营虽处低洼平地,但呼啸的大风仍卷起漫天沙尘,吹得营旗猎猎作响,旗帜几乎要被撕裂。
三座骑兵大营几乎同时陷入不同程度的骚乱与喧嚣,迫使坐镇各营的蒙古千户不得不亲自出面弹压。
其中两营是副帅高兴麾下由骑兵与步兵混编而成的探马赤军,虽也属能征善战的元军,但比起第三营满编的蒙古骑兵,战力差距显着。
那里驻守的是主帅完者都的本部怯薛军——“怯薛”二字在蒙古军中本就象征着“不败神话”。
也儿吉尼对局势心知肚明,亲率五百骑兵借着风沙的掩护,直插这座怯薛大营。
卷起的尘土恰好成了他们最好的屏障,马蹄声也被风声掩盖了不少。
营门处,那位自恃出身蒙古宗室的千户军官岂能容忍蒲家骑兵在营门外逞威?
在亲兵簇拥下,他怒气冲冲地出营,正要狠狠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蒲家骑兵。
刚至辕门,却见不仅门前有百余人在风沙中吵嚷喧哗,后方烟尘起处——那烟尘与狂风卷起的沙尘混在一起,更难分辨虚实——越来越近才发觉是数百骑疾驰而来。
“蒲家,太放肆了!”蒙古千户怒骂一声,立即喝令士卒将鹿角拒马全部合拢,打算将这群狂徒彻底拦在营外。
别人畏惧蒲家声威,在他眼中却不过是下等色目人罢了。然而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方才还在吵嚷的蒲家骑兵瞬间变脸,齐齐翻身上马,张弓搭箭,利箭呼啸着射向营门与哨塔上的元军。
蒙古千户猝不及防,一支箭穿透其臂甲,剧痛袭来。他骇然后退,目眦欲裂地狂吼:“迎战!蒲家造反了?!”
面临突袭,怯薛士卒反应极快。
一部分人未等军官下令,便自发四五一队,持弯刀、长矛、骨朵等就近取得的武器,擎盾迎上已冲入营门的骑兵。搏杀骤然爆发,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另一部分怯薛士卒则经验老练地直扑马场。于他们而言,战马如同第二生命,必须第一时间放马集结,取得机动优势。
可赶到马场时,他们却被眼前景象惊呆:入口已被杂物堵死,场中早有不知何时潜入的骑兵,正手起刀落,疯狂砍劈战马前蹄。
一时之间,百余匹骏马痛苦嘶鸣、纷纷倒地,凄厉之声甚至压过了营中的拼杀响动。
怯薛士卒惊骇之下仍奋力翻越栅栏入内,企图阻止这群骑兵,然而场内受惊的马匹四处狂奔,场面混乱不堪。
他们非但无力阻拦,反而自身狼狈不堪,险些遭马蹄践踏。情急之下只能转而清除入口障碍,却又遭暗中埋伏的骑兵冷箭突袭,死伤甚众,只得大呼营外同袍赶来支援。
与此同时,率部冲入营区的也儿吉尼,目光早已死死锁定了那名负伤后退的蒙古千户。
擒贼先擒王……他亲率一队骑兵直扑对方,誓要先将此人斩杀。
另一边,怯薛士卒虽倚仗个人勇武与战经验拼死抵抗,给进攻的骑兵造成了一些阻碍与伤亡,但终究失了先机。
一旦缺乏重甲与战马,仅凭手中武器应对装备精良的骑兵冲锋,败局早已注定。
相比之下,另外两处探马赤军营地抵抗微弱得多。这些来自各族、素以凶悍闻名的探马赤军,失去战马优势,犹如被斩双腿。
他们结阵自保,试图以弯刀和步弓抵挡骑兵冲击,但在高速机动、不断以弓弩袭扰、伺机突阵切割的骑兵面前,显得笨拙而被动。
乱军之中,降卒张问浑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目睹战场搏杀之惨烈,他早已忘却恐惧,胸中只剩炽热与一种异常的亢奋。
他并非鲁莽冲杀,而是像一条最滑溜的泥鳅,在战阵边缘灵活穿梭,凭借对营地的熟悉,不断高声指引:
“右边,那顶狼皮帐篷是百户居所!里面定有军官!”
“粮囤后面那片矮棚是他们的箭库,快去烧掉!”
“小心左侧洼地,他们常在那里设绊马索!”
听从他所指的骑兵小队往往能直捣黄龙,要么找到防御薄弱之处,要么精准摧毁要害设施,极大加速了探马赤军防线的瓦解。
他带来的其他降卒也纷纷效仿,策马跟在骑兵队旁竭力指示方位。他们的指引,成为刺穿探马赤军最后防线的利刃。
一名骑兵都头刚劈翻一名负隅顽抗的元兵,转头对张问大吼:“好小子!给你记一功!”
张问闻言,一股被认可的激动涌上头顶,几乎要嘶喊出来。
此时,在怯薛大营那边,那位蒙古千户在仅存的数十名亲卫拼死掩护下,一路退往河岸。
甲胄染血,臂上箭伤钻心般疼痛,但他已无暇顾及。身后马蹄声如影随形,一旦让骑兵追上,他们这伙失马之人将面临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河水奔流声已近在耳边,蒙古千户刚生出渡河借地形逃生的念头……
河畔那片原本寂静的营帐区突然帐幕掀开,猛地冲出数百名赤膊持刃的悍卒。
他们身上水汽未干,显然已潜伏多时。一见蒙古千户这队显眼目标,眼中顿时凶光毕露,嘶吼着扑杀而来。
前有伏兵,后有追骑。
数十名筋疲力尽的怯薛亲卫虽拼死抵抗,刀剑碰撞、怒吼与惨叫声交织,但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与蓄谋已久的围攻下,阵型迅速崩溃,相继战死。
也儿吉尼率骑兵赶到时,眼见最后一幕:那位蒙古千户被人粗暴踹中膝窝,重重跪地,随即被几双粗壮手臂死死按压,头颅被强按下去,整张脸埋进河边淤泥中。
也儿吉尼端坐马上,冷眼俯视。
他眼中没有戏谑,没有审问,唯有一片纯粹的杀意。
他甚至未发一言,只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刀光一闪,一颗头颅滚落,溅起的鲜血顷刻被浑浊河水吞没。
他勒马而立,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
风中飘散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怯薛军的旗帜倒在泥泞中,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狂风再次卷起,吹动他战马的鬃毛,也吹散了他心中一丝敬畏——原来这支纵横天下的蒙古最强精锐也会败退。
这一刻,也儿吉尼抬头望向苍茫天空,风沙依旧扑面,但他的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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