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十几天,整个研发中心的灯几乎没有熄过。每一位参与“九天”项目的研发人员,不论年资长短,几乎都吃住在公司,干脆将工位当成宿舍,沙发当成床,泡面和速食成了主食,桌面摆的不是零食,而是密密麻麻写满公式与工艺参数的草图纸。
白天,伍思辰一早准时出现在装配区或实验模块,与大家一起进行样机制造流程。他不只是作为管理者站在边上指点,而是真正亲手拿工具、调参数、上手测试。有时候他跪在地上拆解动力轴,有时候蹲在通风井边和几位电控工程师争论接线图的走线逻辑,脖子上经常挂着卷尺和小型激光仪。
他讲解得极细,哪里该预留应力位移空间、哪里封装顺序不能错、某个零件角度误差超过0.3度可能导致什么后果……哪怕只是螺栓型号的选择,他也能从材料疲劳度讲到极限载荷分布。
而到了晚上,伍思辰回去后,车间里依旧灯火通明。
工程师们三五成群,有的对着建模软件推导气流分布,有的在焊接室模拟结构强度,还有人在临时搭的睡袋边看着白天的录像,一边比对、一边记下笔记。
“明天问伍总。”成了每个人睡前的默念。
而第二天一早,带着疑问来的人总能得到详细解答。伍思辰从不敷衍、也不摆谱,无论问题多小多重复,他总是耐心讲解,有时候还会把他们拉到实体样机前,一边拆一边讲。
“你们不是在给我打工,是在亲手打造这个时代最强的物流飞行平台。”
他说这话时,眼里没有表演的火光,只有发自内心的坚定。
这些人本就是从业十几年的老兵,对优秀与庸碌的差距敏感得很。
他们早就意识到,眼前这台“九天”,不只是一次产品升级,而是一整代工业逻辑的跃迁。而伍思辰,正毫无保留地把核心技术、建模原理、架构逻辑——全都教给他们。
“更难得是,”一次凌晨的技术复盘会议上,一位中年工程师端着泡面,声音沙哑地感慨道,“伍总是真想教会我们啊……不是用我们,而是真的想带我们一起飞。”
这句话没有人接,但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点头。
他们知道,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能真正站在工业体系革新的前沿,亲手参与一次伟大飞行器的诞生。
很快,时间一天天过去,整个厂区在悄无声息中被“九天”项目的节奏重新塑形。车间的操作指令、实验室的任务优先级、甚至食堂的出餐时间,都围绕着这个飞行器的构建安排得井井有条。
伍思辰没有设立任何所谓的“总控办公室”或“项目专员”——他本人,就是核心中枢。
每天早上七点,他会准时出现在主装配区,身穿简约的工作服,胸前别着临时项目证,和一线员工没两样。到了现场,他第一件事不是布置任务,而是走一圈,亲自查看材料到货情况、前一天的零件加工精度记录,还有各组昨日夜班的工艺日志。
“这块碳纤层压板接缝超了0.2毫米,必须重切。”
“这道螺旋桨扇页的应力模拟有问题,换算角度偏了两个点。”
“货仓内部电缆走线重复,空间冗余率太高,重新设计电路板封装位置。”
这些话他不带情绪,也没有责备,语气冷静得像在复读一组公式,但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没有一次判断出错。
装配流程中,他亲自带着结构组调整了“九天”机体的载荷骨架,采用变刚度分布,配合三向能量缓冲舱架结构,使整机在应对突发气流时具备极高的抗振性和结构回弹率。
动力组的工程师原本打算照搬市面上的电池组设计方案,被他否决。
“我们飞行时间是24小时起步,传统电池热量堆积太高。必须使用双层液冷槽+石墨烯热导框架。”他说完后,亲自画了一张手绘图解,改进了冷却模块的散热曲线。
飞控系统调试阶段,是所有人最焦虑的日子。
九天的飞控AI复杂度远超当前市售无人机,具备“自演化路径规避”与“高密度蜂群避让算法”,一旦核心运算延迟超过50毫秒,就可能全盘失效。
调试过程中有几次出现“命令回波滞后”问题,数据堆叠时出现干扰,团队一度束手无策。
那晚,大家都以为要重写控制逻辑时,伍思辰却拿起笔,在白板上连续画了近二十张逻辑图和框架节点。
“不是硬件问题,是同步器在多线程执行过程中的临界锁发生了时间错位。”他说完这句话后,没睡,直接守在飞控舱前,把原本三天的算法修复任务压缩在一个通宵完成。
当程序恢复的那一刻,全体工程师鼓起掌来,甚至有人悄悄红了眼眶。
而每一项测试通过之后,伍思辰不会立刻庆祝,而是带大家围着成品样机,一边复盘,一边拆解、分析、重构。
“我们做的不是一架无人机,是一个可复制、可扩展的工业基础模型。”
“未来可能不仅是货运,它可能会改成高原救援型、边境补给型、城市通勤型。每一个接头、每一个信号接口,必须符合扩展标准。”
他不是在造一台机器,而是在塑造一整个系统的灵魂。
在最后一轮航电系统集成测试前夜,他带着十几位核心技术人员,在露天实验区就着便携投影,展示了“九天”的结构三维可视模型与逻辑节点树图,讲了整整两个小时。
他讲得不急不躁,不是为了教育,而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成为能独立撑起这个系统的“副脑”。
“你们都在说我厉害,其实这图纸的完成,是靠系统化设计理念。这是一个时代的答案,而不是一个人的天赋。”
那一晚,十几个人谁也没走,就在实验台边席地而坐,讨论到凌晨三点。
第二天,“九天”完成了最后一组主电源与动力系统的联调测试,静静躺在装配平台中央。
从一纸图纸到实物雏形,它只用了不到二十天。
但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速度的问题,而是,这一台“九天”,已经不仅仅是一架无人机。
它是伍思辰带领他们,亲手砸碎一整个旧时代工业封顶线、用技术重新定义制造未来的第一道锤音。
那天晚上,灯光柔和,风吹动吊装车旁挂着的轻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和润滑油味。平台中央的“九天”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一头刚刚苏醒的巨兽——线条锐利,结构张力饱满,机翼在灯下反射出幽蓝光泽,涂层仿佛天际流云。
看着这架从无到有、从概念到实体的货运无人机,研发人员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围在它四周。
一开始,没人说话。
然后有人悄悄红了眼眶。
“我做了二十多年结构工程,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在拧螺丝,而是在建造未来。”一位老工程师声音低哑,眼眶通红,话没说完,已经抬手抹眼泪。
“这真的是我们做出来的吗?”另一个年轻技术员轻声呢喃,手指摸着九天机身上那一条被精细封装的接缝,那是他和三个同事连续三天没合眼才调出的最佳密封值。
“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能见证这个层级的产品——更别说,我是它的一部分。”
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声音不大,像是某种无声的敬意。但下一刻,第二个、第三个……掌声开始蔓延,一圈接一圈,拍击着夜空,也拍击着所有人压抑太久的情绪。
他们不是在为成功而鼓掌,他们是在为这一刻的参与感而鼓掌——为“九天”的诞生,也为自己终于不再是流水线上一颗被忽略的螺丝,而是一个能亲手碰触技术巅峰的建造者。
而伍思辰,站在人群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九天”。
有人回头看向他,眼神里是发自内心的钦佩和敬意。
“伍总,谢谢你,不是为了图纸,不是为了奖金,而是……谢谢你让我们重新相信,工业不是死的,技术不是远的,梦想不是空的。”
这句轻轻的话,被风吹过,带进每个人的心里。
那一晚,没有庆功宴,没有剪彩台,没有镜头。
但“九天”在夜风中如山如海,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面旗帜,也像一块碑。属于他们的时代,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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