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一场小雪初霁。盛府门前忽来了个穿戴体面的媒婆,说是受清河文家所托,来为府上姑娘说亲。王氏闻讯诧异:“文家?可是那个出过三任翰林的清河文氏?”
媒婆笑道:“夫人好见识。正是那个文家,不过...”她略作迟疑,“是文家旁支的子弟,如今寄居扬州备考,姓文名炎敬。”
王氏心中一动。文炎敬这名字,前些时赏菊宴上似乎听过...
媒婆继续道:“文公子今年秋闱中了亚元,才学是极好的。只是家境清寒些,父母早逝,靠族人接济读书...”说着递上庚帖,“文家老太爷说了,若是亲事能成,愿将文公子记在嫡支名下。”
王氏接过庚帖,但见字迹清峻,确是读书人手笔。她沉吟道:“此事需与老爷商量。”
盛紘下衙回来,听闻此事,仔细看了庚帖:“文炎敬...可是前日赏菊宴上作《菊赋》的那个学子?”
王氏道:“正是。妾身打听过了,才学确实出众,庄先生都夸的。只是这家境...”
盛紘蹙眉:“清河文氏虽是清流名门,但旁支子弟...又这般清寒。”他摇摇头,“墨儿是嫡女,这般亲事未免委屈。”
夫妇二人商议半晌,终是犹豫不决。
消息传到林栖阁,墨兰顿时急了:“父亲可是不答应?”她扯着林噙霜衣袖,“母亲!文郎这般才学,来日必能高中!若是错过了...”
林噙霜沉吟道:“急什么?你父亲最重才学,未必不允。”她眼中闪过算计,“只是...需得让文生再显些本事。”
次日,盛紘在衙门收到一封诗稿,署名文炎敬。诗稿附信言:“晚生偶得佳句,恐贻笑大方,求世伯指点。”
诗是咏梅七律,字字珠玑,尤其“冰魂不入繁华梦,只向寒窗报早春”一句,深得盛紘之心。他素爱才,当即回信勉励几句。
不过三日,文炎敬又投来文章,请教科举之道。文章写得极好,见解精辟,盛紘越看越喜,竟生出惜才之心。
这日晚膳,盛紘无意中提起:“那文生确是可造之材。若是好生栽培,来日未必不如人。”
王氏会意:“老爷说的是...文家那孩子?”
林噙霜侍立一旁布菜,闻言轻声道:“妾身听闻文公子孤身在外,冬日里还穿着单衣苦读...真是可怜见的。”说着拭了拭眼角,“若是枫儿这般,妾身只怕要心疼死了。”
盛紘手中筷子一顿。
又过几日,庄先生来访,盛紘特意问起文炎敬。庄先生捻须赞道:“此子非凡!文章有灵气,更难得是心性坚毅。冬日里常见他在寺中借光读书,一袭单衣,却从不叫苦。”
盛紘动容:“竟如此刻苦?”
庄先生叹道:“寒门出贵子最是不易。若有贵人相助,必成大器。”
这番话彻底打动了盛紘。晚间他对王氏道:“文生虽家境贫寒,但才学人品都是上佳。墨儿若能嫁他,来日或许...”
王氏迟疑:“可墨儿是嫡女,这般是否太委屈?”
这时,忽有丫鬟来报:文家族老亲自来访。
来的是一位白发老者,自称文氏三叔公。老人言辞恳切:“炎敬父母早逝,老朽等疏于照拂,实在惭愧。如今孩子争气,若能得盛大人青眼,文氏愿以嫡孙之礼相待。”
说着呈上礼单。虽不贵重,却是文家祖传的几方古砚、孤本,显是极有诚意。
盛紘最后一点顾虑也消了。送客后对王氏道:“文家确有诚意。墨儿嫁过去,虽眼下清苦,来日却可期。”
王氏叹道:“只怕墨儿自己不愿...”
话音未落,墨兰突然闯进来,扑通跪下:“女儿愿意!”她抬起泪眼,“文公子才学出众,女儿...女儿仰慕已久!不求富贵,只求同心!”
盛紘大惊:“你...你何时...”
林噙霜忙道:“老爷恕罪!是妾身前日带墨儿去上香,偶遇文公子...二人说过几句话。”她拭泪道,“墨儿这孩子实心,竟就...”
盛紘看看女儿泪眼婆娑的模样,想起文炎敬的才学,终是叹道:“罢了。若你自愿,为父便应了这门亲。”
墨兰喜极叩首:“谢父亲!”
消息传开,盛府上下皆惊。如兰拉着明兰道:“四姐姐竟要嫁个寒门学子?真是疯了!”
明兰却沉吟:“文公子才学是好的...”她想起赏菊宴上拾玉佩的情形,心中隐隐不安。
海朝云忧心道:“我瞧着四妹妹是真心欢喜。只是...这般下嫁,未免可惜。”
最高兴的莫过于林噙霜。她搂着墨兰道:“我儿好眼光!文生如今是亚元,来年春闱必中进士!到时凤冠霞帔,看谁还敢小瞧你!”
墨兰娇羞道:“女儿不求富贵,只求与文郎相守...”
母女二人相视而笑,眼中尽是算计。
文家动作极快,三日后便正式下聘。聘礼虽简,却都是精心准备:文家祖传的翡翠玉佩、文炎敬亲笔的婚书、还有几箱书籍。
盛紘见婚书上字迹清峻,内容诚挚,越发觉得这女婿选得对。
唯有老太太冷眼旁观,对明兰道:“墨儿这亲事...太顺了些。”
明兰轻声道:“四姐姐欢喜便好。”
老太太摇头:“林噙霜那般人,岂会让女儿真嫁寒门?必有所图。”
果然,下聘那日,文家三叔公“无意”提及:“炎敬若能在扬州安家,来日也好专心备考。文家在城南有处旧宅,稍加修葺便可居住...”
盛紘当即道:“既是一家人,何必见外。盛家左近有所院落,正空着,便给文生居住罢。”
林噙霜在一旁柔声道:“老爷考虑得是。将来小两口住得近,也好照应。”
墨兰垂首作羞涩状,眼中却闪着得意的光。
明兰冷眼旁观,忽然明白过来:林噙霜哪是真要女儿嫁寒门?分明是看准文炎敬前途,又要借盛家势力!住得近,将来文生高中,还能摆脱盛家掌控不成?
她在日记中急书:“文家提亲,看似良缘;实则算计,暗藏祸心;四姐痴心,恐被利用;父亲仁厚,需防有诈。”
写罢,她吹熄烛火。窗外雪光映着文家送来的聘礼,那方翡翠玉佩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而林栖阁内,墨兰正对镜试穿嫁衣。林噙霜为她簪上赤金步摇,轻笑:“我儿放心。文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镜中母女笑容如出一辙,俱是志在必得。
这场婚事,究竟是良缘还是阴谋?明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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