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菜销量持续下滑的阴影,如同越积越厚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沈微婉心头。每日看着那些未能售出的罐子,焦虑如同藤蔓,日夜缠绕,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弄清楚对手的底细,知己知彼,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这日,她特意比往常多带了一些窝头,生意稍淡时,便早早将最后几个窝头售罄。她将安儿叫到身边,仔细叮嘱:“安儿,娘要去那边看看,你就在这附近玩,绝对不能跑远,就看着咱们的板车和摊子,好不好?”她指了指几步开外一块干净的空地,那里视线开阔,又能随时看到自家的东西。
安儿乖巧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沈默之前削的一个小木鸟:“嗯,安儿不乱跑,等娘回来。”
安排好孩子,沈微婉深吸一口气,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压下内心的忐忑和一丝不愿与人为恶的抵触情绪,朝着集市东头那个新摊子走去。她刻意放缓了脚步,脸上努力装出寻常顾客打量货物的表情。
越是靠近,那妇人殷勤的吆喝声便越是清晰:“便宜好吃的腌菜嘞!走过路过别错过!”
摊子前围着三两个正在挑选的顾客。沈微婉混在一旁,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敞开的陶罐。
这一看,她的心便猛地一沉。
**用料:**
那妇人罐子里的萝卜条,乍看白净,但仔细瞧,便能发现许多条状物略显干瘪,表皮微微发皱,缺乏水灵鲜活的质感——这分明是存放已久、甚至开始失水发糠的次等萝卜!好的萝卜腌出来应是饱满微透的。还有那雪里蕻,颜色虽然用手段保持得翠绿,但有些叶片边缘明显发黄、蔫软,甚至夹杂着一些粗老不好的叶子,绝非她精挑细选、只用嫩尖嫩叶的标准。
**腌制:**
她微微凑近,假意挑选,不动声色地深深一嗅。
不对!完全不对!
她的腌菜,闻起来是醇厚复合的咸鲜,带着自然发酵的微酸和酵香。而眼前这罐雪里蕻,只有一股尖锐冲鼻的咸味,霸道地掩盖了一切。在这咸味之下,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矾水或石灰水的沉闷气味(这或许就是让其保持脆爽和色泽的“秘诀”),甚至还有一丝劣质香料(可能是便宜的花椒或茴香粉)试图掩盖却欲盖弥彰的怪异味道。毫无层次感,更无回味可言。
**状态:**
她观察到,那妇人给顾客装罐时,舀出的卤汁浑浊发暗,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白色泡沫(可能是快速发酵产生的杂菌或添加剂残留),不像她的老卤,清亮而深沉。那些腌菜看起来“脆”,却是一种僵硬的、不自然的脆,仿佛一咬即断,缺乏优质腌菜那种柔韧有嚼劲的口感。
“大姐,来一罐?保证好吃又便宜!”那妇人见沈微婉打量得仔细,立刻热情地招呼,拿起一根萝卜条就要递给她试吃。
沈微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勉强笑了笑,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先看看。”她哪里敢尝?光是那气味就已让她胃里隐隐不适。
那妇人也不坚持,转而招呼其他客人:“看看这萝卜,多脆生!拌粥吃最下饭了!”
沈微婉听着那夸张的吆喝,看着那些被低价吸引、毫不犹豫掏钱的顾客,心中五味杂陈。
她彻底明白了。
对方走的完全是另一条路子——用最次等的原料,通过非常规手段(可能加了矾或碱来保持脆度和颜色,缩短腌制时间)快速产出,再用大量的盐和劣质香料掩盖原料的不新鲜和工艺缺陷,最后以低价冲击市场。
这根本不是在正经做腌菜,这简直是在糟蹋东西,糊弄人!
这样的东西,吃一次或许只是觉得咸涩难吃,若长期食用,那些来路不明的添加剂和对身体无益的过高盐分,谁知道会不会吃出问题?
一股怒火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仿佛看到自己精心守护的那点对“干净”和“味道”的坚持,在对方简单粗暴的低价策略面前,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沉默地转身离开,脚步有些沉重。
回到自己的摊子前,安儿立刻跑过来,仰着小脸:“娘,你回来啦!”
沈微婉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心中那股郁气稍稍平复。她摸了摸安儿的头:“嗯,娘回来了。”
她坐下,目光扫过自己摊位上那些色泽自然、散发着醇厚香气的腌菜罐,又望向远处那个依旧热闹的摊子,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焦虑和无力感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认知所取代。
她知道了差距所在,也知道了自己的优势所在。
对方的劣势是品质低劣,靠的是信息不对称和价格诱惑。
她的优势是真材实料,是时间沉淀的味道,是健康放心。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更多的顾客,清晰地认识到这种差距?如何打破那层信息的壁垒?
直接冲上去理论?愚蠢且无效。
降价血拼?死路一条。
必须想一个巧妙的办法,让事实自己说话,让顾客用自己的眼睛和舌头去分辨。
一个计划的雏形,开始在她脑海中慢慢勾勒。或许……可以从“对比”入手?
她看向篮子里那些没卖完的、品质一流的腌菜,又看了看集市上川流不息、尚未做出选择的人群。
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仿品的存在,是危机,或许……也能成为转机?一个让她真正凸显自身价值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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