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论》如同基石,奠定了东海郡发展的思想根基。其务实、重效的风气开始在核心层中形成共识。然而,陆昶深知,仅有总纲远远不够,必须将“文器”这一宏大的概念,转化为清晰可行、深入肌理的具体方略。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于书房中埋首疾书,开始撰写 《治世新策》 的核心部分——《文器篇》。
此篇旨在彻底打破传统对于“文”的狭隘理解,将一切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学问与制度,皆纳入“文器”范畴,并系统阐述其运作之理。
其一,《富民策》——文器之基
烛光下,陆昶笔走龙蛇,首先阐述国之根本: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古之明训,然今人多空言其理,不行其实。国之文器,首在富民。民富则气顺,气顺则心齐,心齐则力聚,力聚则邦宁。富民之道,非权贵兼并之私富,乃万民安居之共富。”
他结合东海实践,提出三大支柱:
· “均田平野,定民心之所向。” 笔锋在此处尤为着力,“均田亩,非徒裂土分疆,实乃均生存之基业,定报国之责权。使耕者有其田,则其心系于土地,乱世则为守土之兵,治世则为完税之民。观我东海,流民得田而化为基石,豪强限产而消弭隐患,此乃固本之策,非一时权宜。”
· “百工竞巧,开财富之活源。” 他擘画着工业的蓝图,“兴百工,非为奇技淫巧,实乃厚生利用之实学。改良器械,可省民力而增效率;精进技艺,可优物产而阜财用。设‘专利令’,奖创造发明,则工匠之心如泉涌,国之利器日新月异。观我百工坊,水力锻锤省力增效,‘雪盐’‘新纸’利国利民,此皆文器之锋镝,富国之途径。”
· “商贾通衢,活郡国之气血。” 他辩证地看待商业,“通商贾,非与民争利,实为调盈虚、通有无之枢纽。轻关易道,货畅其流,则民得所需,物尽其用,郡府亦获税赋之利。然,盐铁等关乎国计民生之重器,当以官营主导,平准物价,防豪商垄断盘剥,绝战略物资资敌之可能。我东海‘雪盐’之行,便是明证。”
其二,《启智策》——文器之魂
论述完物质基础,陆昶笔锋一转,直指更为根本的“人”:
“文器之盛,非独物阜,更在民智。民智不开,则如蒙昧之牛羊,虽众易驱;民智既开,则如觉醒之狮虎,虽寡难犯。教化之功,非独育才,实为铸魂立魄。”
他提出了两条并行的路径:
· “广启民智,破愚昧之坚冰。” 这是他大力推行乡学、冬学的理论核心,“启民智,非欲使人人皆为经学博士,而在使其明是非、懂利害、知家国。授以文字算数,使其能书写记账,免受胥吏蒙蔽;讲以农工常识、律法条文,使其能守法营生,明晓权责。我郡‘冬学’之制,便是于此深耕。民智渐开,则谣言邪说难惑其心,郡府政令易行其道,守护家园之念,方能发自肺腑,坚不可摧。”
· “唯才是举,聚天下之人杰。” 这是对招贤令和打破门第的呐喊,“聚英才,必破门户之见,唯才是举。高门华胄,岂尽贤良?寒门草莽,岂无英杰?工匠之列,亦有巧思国士;算学之才,可掌经济命脉。当设科考,以实务之题拔擢贤能;立规章,以绩效之功定其升黜。使天下才俊,无论出身,皆有望于报国之路,则人才荟萃,文器方能日新又新。顾雍之等寒士受重用的例子,便是此策之践行。”
其三,《恤民策》——文器之温
最后,陆昶落笔于人心的温暖,强调“仁政”并非空谈:
“得民心者,非以力慑,而以德聚。恤民之苦,解民之难,方能使民归心,甘为效死。此非耗财滥施,实为固本培元之长远投资。”
他着重两点:
· “医养结合,保民力之根基。” 为郡医馆制度正名,“设郡医馆,行‘医助金’,使民无惧病痛,此非靡费郡帑,实为保全民力。民力乃国力之本源,保全一人,即保全一份耕作之力,一份守土之志。战时救治伤兵,更能维系军心士气。”
· “抚恤安置,明荣辱之共担。” 强调社会责任,“厚抚战损,优待军属,妥善安置流亡,此非滥施恩惠,乃明确‘守护家园’之代价与荣誉。使将士知身后无忧而勇于用命,使百姓知郡国与共而乐于支持。”
当《文器篇》的初稿在郡府核心及部分如顾雍之等受重用的官员间传阅时,引发的震动比《文武论》更为剧烈。它不再仅仅是方向,而是具体到了每一项政策的理论依据和操作方法。
谢玄阅后,慨然道:“以往只知陆兄行事每每切中要害,今日方知,每一策背后,皆有如此深谋远虑!《富民》、《启智》、《恤民》,三策环环相扣,将‘文器’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此策若行,东海何愁不兴?”
顾雍之手捧书稿,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对同僚道:“府君此篇,乃为我等寒门、为天下务实之士,开辟之通天大道!‘唯才是举’,‘百工竞巧’,字字珠玑!吾辈当以此为圭臬,竭尽所能!”
即便是之前对某些新政如重用工匠、设立医馆耗费颇巨略有微词的一些僚属,在系统性的论述面前,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开始认真思考这些政策背后的深远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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