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魏军主营。
邓艾在爆炸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冲出了帅帐。
他惊骇地，看着远处天边那片，如同白昼的火光，和那朵，缓缓升起的，妖异的蘑菇云。
脚下的大地，仍在不住地，传来剧烈的震颤。
“走……走水了？”
“不！是天……天塌了！！”
无数魏军士卒，从营帐中，衣衫不整地冲出来。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那片恐怖的火光，疯狂地磕头，哭喊！
神威。
这是，凡人无法理解的，神明之威！
“将军！”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铁……铁门峡！铁门峡的方向！我们的粮……粮……”
邓艾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他没有理会陷入崩溃的士兵，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兵，向着铁门峡的方向，狂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
当他抵达那片，曾经是隘口的地方时。
他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整座铁门峡，已经从舆图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深不见底的，琉璃状的巨坑！
坑洞的边缘，还在燃烧着蓝绿色的，诡异的火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与焦臭混合的，古怪味道。
没有一粒完整的粮食。
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恐怖的爆炸中，化为了齑粉。
邓艾的亲卫，看着眼前的神迹，纷纷下马，跪倒在地，不敢再向前一步。
只有邓艾，依旧坐在马上。
他沉默地，看着那个，仍在冒着黑烟的巨坑。
许久。
他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此非战阵之法……”
“乃妖术也。”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副将策马赶到，他的甲胄上满是尘土，脸上是混杂着愤怒与惶恐的复杂神色。
“将军！粮仓被毁，末将愿立军令状，带五千精兵，踏平蜀军前营，为我大军夺回口粮！”
邓艾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平静，却让那名激昂的副将，瞬间闭上了嘴。
“夺粮？”邓艾开口，字字清晰，“你告诉我，拿什么去跟天雷斗？”
“将军，这……”
“全军上下，此刻都以为天神震怒，降下神罚。你此时带兵出击，他们不是去杀敌，是去送死。”
邓艾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副将心中最后一丝火焰。
是啊。
士气。
军心。
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此刻，比任何坚固的堡垒，都先一步，崩塌了。
“那……那我等该如何是好？十万大军，没了粮草，不出三日，便会不战自乱！”
邓艾没有回答。
他调转马头，看了一眼东方，那是洛阳的方向。
然后，他吐出了两个，让所有亲卫都为之色变的字。
“撤军。”
“将军！不可！”副将大惊失色，“我军尚有十万！壁垒坚固！蜀军不过三万疲敝之师，如何能是我等对手？此刻撤退，岂不将雍凉拱手相让！”
“让？”邓艾自嘲一笑，“你现在还觉得，这雍凉，是我想守，就能守得住的吗？”
他勒住缰绳，不再看那个巨坑。
“姜维的刀，很利。”
“但真正可怕的，是站在他身后，那个能执掌天雷的人。”
“我们，不是在跟姜维打仗。”
“我们是在跟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怪物打仗。”
“传我将令。”
邓艾不再解释。
“全军，拔营，即刻后撤五十里！”
“所有重型军械，辎重，无法带走的，就地……焚毁。”
“喏……”
亲卫们的回应，带着无法理解的，颤抖。
……
同一片夜空下。
汉军，前沿哨塔。
姜维同样被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和那照亮了半个夜空的火光，惊得从席上站起。
他冲出营帐，看着远方那朵，久久不散的蘑菇云，心中同样是翻江倒海。
“大将军！”
“大将军，那是什么？”
廖化，张翼等一众宿将，纷纷围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
姜维没有说话。
他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份来自成都的，凌毅的亲笔信。
信的最后一句，他记得清清楚楚。
“让邓艾，让十万魏军，都听清楚，天雷的响声！”
原来。
这就是，天雷的响声。
“报——”
一名负责联络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跑来，“大将军！三百锐士，已安然返回！铁门峡粮仓，尽数……尽数化为飞灰！”
“好！”
姜维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木栏之上！
一股无法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震惊与疑惑！
“大将军！天赐良机！魏军粮草被焚，军心大乱！我等当立刻全军出击，直捣其主营！”罗蒙兴奋地请战。
“对！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将群情激奋。
然而，姜维却举起了手，制止了众人的喧嚣。
他想起了凌毅在信中的另一句嘱咐。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越是看似必胜之局，越要谨慎。”
“传令！”姜维的声音，沉稳有力，“斥候营全体出动！我要知道，北原魏营的每一个动静！”
“其余各部，原地待命！擦拭兵器，喂饱战马！等待将令！”
“喏！”
焦急的等待，持续了一个时辰。
就在众将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
派出的斥候，疯了一般，策马冲回营地，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嘶哑地传来！
“大将军！大捷！天大的捷报！”
斥候翻身下马，几乎是滚到了姜维的脚边。
“魏……魏军……撤了！”
“什么？”
廖化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魏军撤了！他们正在焚烧营寨，丢弃了大量的军械辎重，全线后撤！不……那不是后撤！那是溃逃！”
轰！
这一次，是汉军的营地，彻底沸腾了。
姜维看着斥候那张，因为狂喜而扭曲的脸，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万丈豪情！
邓艾！
那个把他逼入绝境，让他寸步难行的邓艾！
他竟然，被一道“天雷”，活活吓跑了！
“哈哈哈哈！”
姜维仰天长啸，笑声中，带着说不尽的快意与酣畅！
“传我将令！”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直指北方那片，火光冲天的营寨！
“全军出击！”
“目标，北原！”
战鼓声，号角声，响彻云霄。
憋屈了太久的汉军将士，如同开闸的猛虎，带着必胜的信念，冲向了那片，曾经让他们望而生畏的坚固壁垒。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
与其说是攻占，不如说是一场，武装接收。
当姜维策马踏入邓艾那座，空无一人的帅帐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帅帐内，一切都显得十分匆忙。
丢弃的铠甲，散落的竹简，还有那未来得及带走的，精致的餐具。
唯独，中央那副巨大的军事舆图，干净得有些异常。
舆图之上，没有一枚代表兵力的棋子。
只有一颗，黑色的，碎裂的棋子，静静地躺在“北原”的位置上。
那棋子，仿佛是被人用极大的力气，生生捏碎的。
姜维走上前，伸出戴着皮甲的手，拈起了那半枚，碎裂的棋子。
他的笑容，缓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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