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城投降的第七日，唐军主力已推进至滦水支系三岔河口。
李世民站在新筑的望楼之上，望着河对岸连绵数十里的高句丽军寨，眉宇间凝着冰冷的肃杀。
“泉盖苏文将主力缩回关外了。”李积指着沙盘上蜿蜒的冰河，“只在三岔河口留了五万疑兵，由大将高延寿统领。”
吴战正在旁边擦拭着自己的工兵铲，闻言抬头：“疑兵？可探马说敌军旌旗蔽日...”
“正是太过张扬，反露破绽。”李世民用马鞭轻点沙盘，“高延寿每日派骑兵沿岸挑衅，夜间却悄悄将部队撤回东岸——他在用空营计拖延我军。”
吴战望向河面。
三岔河口处暗流汹涌，对岸高句丽军营火把通明，隐约传来歌舞喧哗，与唐军营地肃杀之气形成鲜明对比。
“陛下，末将愿率精骑夜探虚实！”
李世民却摇头：“高延寿虽非良将，却深谙地利。你看河水...”
他示意亲卫抬来巨型铜镜，借月光反射河面景象，只见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隐约可见无数尖锐木桩——竟是人工布设的暗礁！
忽然营门处传来喧哗，几个士兵押着个破旧布衣的老渔夫走来，说是从上游捞出来的可疑人物。老渔夫冻得嘴唇发紫，却死死抱着个陶罐不肯放手。
“小老儿是来送鱼的...”
老人哆哆嗦嗦打开陶罐，里面竟是活蹦乱跳的刀鱼，引得众将啧啧称奇。
李世民却凝视老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老人家打了多少年鱼？\"
“整整六十年喽！隋炀帝那会儿就在这儿打鱼...”老人忽然噤声，慌乱地低下头。
吴战敏锐注意到老人腰间露出一枚锈蚀的隋军腰牌。正要喝问，却被皇帝眼神制止。
李世民亲自盛了碗热粥递给老人：“既如此，可知河下暗礁分布？”
老人捧着粥碗颤抖：“那哪是暗礁...是大业八年沉底的隋军战车！当年三十万大军过河，冰面突然开裂，战车连人带马冻在河底，成了索命桩...”他说着突然老泪纵横，“我儿就是那时...”
对岸忽然响起尖锐号角。
李积惊呼：“他们想彻底断绝渡河可能！”
李世民却嘴角微扬：“来得正好。”他忽然用高句丽语对老渔夫说，“回去告诉高延寿，朕明日午时踏河取其头颅。”
老渔夫面色惨白地瘫倒在地，吴战的工兵铲已经举起，却见皇帝摆手：“放他走。”
待老人踉跄离去，众将皆惊疑不定。李世民拾起老人落下的鱼篓，倒出所有刀鱼后，篓底竟露出绘满暗礁分布的绢图！
“陛下如何识破他是细作？”
“常年捕鱼手指离不开水，这老人手脚却无冻疮旧痕。”李世民展开绢图，“何况真正渔夫，岂会在交战之地冒生死捕鱼？”
众将恍然。
吴战却见绢图角落绣着奇怪的飞鸟纹样——与三日前白岩城降将佩戴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是泉盖苏文的黑鹰密探。”李世民冷笑，“高延寿想诱朕走暗礁最少的中河道，却不知朕正要他集中兵力于此。”
深夜帐中，皇帝单独召见吴战，油灯下摊开着老渔夫留下的绢图，上面新增了许多朱笔标记。
“你看这里。”李世民指尖点向河道最窄处，“表面水浅，但水下有隋军沉船形成的暗桥，朕要你带五百敢死队，从这里潜渡到对岸。”
吴战凝目细看：“需要先毁掉暗桩...”
“不必如此。”皇帝取出一批特制装备，牛皮水靠涂着鱼油，呼吸用芦管包着铜网，甚至还有用猪膀胱做的潜渡气囊。“这些是宇文恺当年为渡辽水设计的器具，朕让将作监仿制改良。”
吴战试穿水靠时，发现内衬缝着奇怪的药草袋。皇帝解释：“河底怨气深重，此药可护心神。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需朝着对岸亮光游——朕会命人用铜镜反月光为号。”
子时正刻，敢死队集结完毕。每人除装备外，只带三样东西：陛下亲赐的护身药囊、幽州特制的爆破竹筒、还有一块用体温焐着的干粮。
吴战率先潜入水中，刺骨寒意瞬间穿透水靠，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只手拉扯脚踝。忽然远处传来缥缈歌声：“将军白发征夫泪，冻骨千年化碧磷...\"
吴战手臂一桶瞬间清醒，知道是那片逆鳞发挥了作用，带领队伍朝着月光指引的方向潜游。
经过一段隋军沉船时，吴战急打手势让队伍贴住沉船残骸，却看见船窗内漂浮着无数具披甲白骨——正是大业八年冻毙的隋军，如今时节犹如冰封一样，怪异的很。
月光直射河底，照出惊悚景象：成千上万的尸骨保持着挣扎姿态，被永恒冻结在墨绿色的冰晶中！
对岸敌军发现异常，箭雨倾泻而下。敢死队被迫浮出水面，完全暴露在敌军射程内！
千钧一发之际，吴战忽然想起老渔夫陶罐里的刀鱼。
”下水！跟着鱼群游！“吴战大吼着率先潜入水流之中。
敢死队紧随其后，当他们从对岸爬出时，正落在高句丽一方看不见的阴影里。
吴战抹去脸上河水，望见远处唐营升起三盏红灯——陛下约定的总攻信号，他立即点燃爆破竹筒扔向隋军战车残骸所在。
轰隆巨响中，吴战听见李世民的声音穿透夜空：\"大隋英灵在上，贞观将士今为雪耻！\"
整条河水忽然亮如白昼。
爆破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超预期，埋藏河底的战车残骸形成天然浮桥。更惊人的是那些保持冻结状态的尸骨被爆破惊醒，随水流涌动发出震天喊杀声。只不过没人注意到吴战右臂之上一股特殊的气息一直在蔓延，逆鳞一直在引导着那些气息。
高延寿部队顿时大乱，靺轕骑兵的战马受惊直立，背上不少人都被甩入水中，弓箭手对着河面鬼影疯狂放箭，箭矢却尽数落在自家营中。
吴战率敢死队趁机突袭，他们穿着从高句丽手中缴获的皮甲，用敌人号令直扑中军大帐，而吴战手中的工兵铲上下翻飞，每道寒光必带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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