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朔的马队悍然冲入流沙镇这小小的垃圾场,与南烁那支沉默肃杀的黑骑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马蹄踏碎满地狼藉,扬起混合着恶臭的尘土。
赫连朔勒住他那匹神骏的白马,琥珀色的眼眸先是扫过被土石半封的洞口,随即落在端坐马背、面色冷峻的南烁身上。
他年轻气盛的脸上满是不掩饰的敌意和暴躁。
“南皇陛下!这里是我西域的地盘!你带着兵甲闯入,围堵我的朋友,是何道理?!”
南烁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宛如两道冰锥,直刺赫连朔。
“赫连王子,朕在处理家事。无关人等,退开。”语气中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将赫连朔那点气势压了下去。
“家事?”赫连朔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阿允是我的客人!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就是与我赫连朔为敌!”
赫连朔唰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锋在夕阳下闪着寒光。“立刻把你的人撤开!”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西域骑兵也纷纷亮出兵器!
南烁身后张敬轩等人眼神冷冽看着。只需南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西域人撕碎。
谁也没有注意到,几个穿着流沙镇本地破旧服饰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张敬贤等人所在的位置。
而洞口这边阿青看着面前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扬声对扒拉土石出来的东远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从怀中掏出那个乌木给的、装着“续命散”的小瓶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东远扔了过去!
东远一把接住瓶子看了一眼阿青。
阿青对他重重一点头,眼神里是“快走”的催促,和“保护好他”的托付。随即,阿青手中短刃出鞘,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靠近张敬贤的那几个“本地人”骤然发难!
与此同时,阿青不再固守洞口主动冲向张敬贤所在的方向,短刃挥舞!
“拦住他们!”
场面瞬间失控!
南烁与赫连朔的对峙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打断。
赫连朔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会真的打起来。而南烁的目光看向了疯狂阻挠的阿青。
东远在接到瓶子的瞬间,就已经明白了阿青的意图。
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把抱起因为动静和体内毒素双重折磨而再次陷入半昏迷的允堂,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那看似堵塞实则松动的部分土石,背着允堂窜出了洞口,头也不回地向着通往镇外荒漠的复杂巷道亡命奔去!
“想跑?!”张敬贤眼见东远背着允堂逃离想要追击,却被状若疯狂的阿青死死缠住!阿青的短刃神出鬼没,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求阻挡他的去路。
沙狐那边也被那几个突然出现的袭击者拼死拦住,一时无法脱身。
“废物!”南烁看着东远的身影消失在巷道阴影里,不再理会一旁还有些发懵的赫连朔,猛地调转马头,对身边的亲卫厉声道。
“拿下他们!”
得到命令的亲卫再无顾忌,攻势瞬间猛烈数倍!
那几名袭击者虽然悍勇,但人数终究太少,在实力差距下,很快便被砍倒在地,生死不知。
而阿青,在拼着后背硬受张敬贤一刀的代价,将一个想绕过他去追东远的亲卫喉咙割开后,自己也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张敬贤摆脱了纠缠,瞅准空档,一脚狠狠踹在阿青的腰腹之间!
“噗——”阿青一口鲜血喷出,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短刃也脱手飞出。挣扎着想要爬起,却马上被几把冰冷的刀锋同时架住了脖颈。
阿青趴在地上,满脸血污,看着东远和允堂消失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她不再挣扎,眼中闪过一丝释然,随即安静下去。
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南烁骑马来到阿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浑身是血、却依旧挺直脖颈的女人。
“很好。”南烁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刺骨的寒意。“十一,真是养了条好狗。”
阿青闭上眼,一言不发。
南烁目光转向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的赫连朔。
赫连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第一次有些感受到了这位南皇的可怕。
他知道背后的人!!
“赫连王子,”南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今日之事,朕记下了。你若再敢插手,休怪朕……踏平你的王庭。”
赫连朔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在南烁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毫不怀疑,南烁真的做得出。
南烁不再理会他,调转马头,对张敬贤冷声道。
“把她,和那几个没死的,都带上。”
“允堂他们走不远,追!”
玄色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朝着东远逃离的方向追去。
张敬贤等人立刻押上俘虏,迅速跟上。
场上只留下赫连朔和他的骑兵,以及满地狼藉和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赫连朔看着南烁消失的方向,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脸上充满了不甘和一丝……后怕。
他意识到南承耀说的恐怕远不止是眼前的事那么简单。
东远背着允堂狭窄巷道里拼命狂奔。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凭借本能和之前模糊的记忆,向着镇外荒漠的方向迂回前进。允堂伏在他背上,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那冰冷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不断提醒着东远他生命的流逝。
他想起阿青扔过来的那个瓶子,一边跑,一边艰难地用一只手将其打开。
里面是少量辛辣刺鼻的黑色药粉。
东远小心地用手指蘸取药粉,撬开允堂紧闭的牙关,将药粉尽数抹在他的舌根深处。
不过片刻,允堂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那微弱的气息似乎变得粗重了一些,冰冷的身体也隐隐有了一丝暖意,但那暖意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燥热。
这药,果然如乌木所说,是在透支他最后的生机。
东远心中绞痛,但他别无选择。
只能更快,再快一点!必须在药效耗尽前,抵达鬼哭泉,找到那渺茫的希望!
他感觉到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流沙镇边缘最后一片破败的建筑。
夜幕正在迅速降临,荒漠的气温开始骤降。身后,火把的光芒亮起,南烁的追兵紧追不舍。
东远背着允堂,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丘间奔跑,他的手臂还在流血,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他回头望去,追兵的火把光芒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马上骑士那冰冷的面容。
这时,东远脚下一滑,背着允堂,两人一起从一道陡峭的沙坡上滚落下去!黄沙灌入口鼻,天旋地转。
当东远挣扎着从沙堆里爬起,晃掉头上的沙土时,他发现自己和允堂滚落到了一处干涸的河床底部。
追兵的马蹄声,已经到了沙坡之上!火把的光芒,已经照亮了他们藏身的河床!
东远看着怀中再次陷入昏迷、脸色潮红却气息微弱的允堂,又看了看对面那遥不可及的山脉,眼中第一次涌上了深沉的无力感。
他们……还能逃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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