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明在猪场改造项目上的出色表现,如同一股暗流,在铁柱集团内部乃至整个张家沟悄然传播开来。人们谈论的焦点,从他“破产富二代”的身份,逐渐转移到了他“踏实肯干”、“真有本事”上。这种转变,无声却有力,像春风化雨,改变着很多人固有的看法。
就在宋思明逐渐融入、重获新生的时候,另一个曾经与张铁柱命运紧密交织、却走向不同方向的人,正备受着内心的煎熬与挣扎。他就是赵有财。
如今的张家沟,早已不是赵有财可以作威作福的时代。宽敞的水泥路,林立的小洋楼,蓬勃发展的产业,以及村民们脸上洋溢着的自信与富足,无一不在提醒着他,那个曾经被他瞧不起、甚至屡次欺凌的张铁柱,已经走到了一个他望尘莫及的高度。他赵有财,这个昔日的村霸,如今却成了村里少数几个没能跟上发展步伐、依旧守着老房子、过着紧巴日子的“边缘人”。
眼看着当年跟着张铁柱干的,哪怕是李狗蛋那样曾经跟他一样的二流子,如今都成了集团里有头有脸的干部,住上了新房,开上了小车;眼看着宋思明那样曾经高高在上的城里大少爷,跌倒了也能在这里爬起来,重新获得尊重;再想想自己这些年,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和过往的恩怨,始终拉不下脸,错过了多少机会……赵有财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悔恨、嫉妒、不甘、羞愧,种种情绪日夜啃噬着他。
尤其当他看到自家孩子背着书包,欢天喜地地跑进那座气派的“铁柱小学”时,那种复杂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孩子是无辜的,他享受着张铁柱带来的福荫,而自己这个当爹的,却还固守着那点可笑的“面子”,与整个欣欣向荣的村庄格格不入。
这种煎熬,在宋思明负责的猪场改造项目顺利竣工、并获得集团嘉奖的那天晚上,彻底爆发了。赵有财一个人在家里灌了半瓶劣质白酒,醉眼朦胧中,往事一幕幕浮现:他带人挑衅张铁柱,李狗蛋出馊主意下泻药却害了全村,他追到城里使坏,放鸡当“商业间谍”……一桩桩,一件件,如今想来,不仅愚蠢可笑,更显得自己心胸狭隘,如同跳梁小丑。
“连宋思明那种人都能低头……我赵有财……我他娘的还算个男人吗?”他喃喃自语,浑浊的泪水顺着粗糙的脸颊滑落。酒精放大了他的悔恨,也给了他一丝平时没有的勇气。
第二天,酒醒后的赵有财,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床,而是翻箱倒柜,找出了那身只有过年才穿的、半新的中山装,仔细地洗漱整理了一番。他对着镜子看了很久,镜中人眼神躲闪,面容憔悴,早已没了当年的蛮横之气。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径直朝着铁柱集团总部走去。
他没有像宋思明那样去前台通报,他知道自己还不够格。他就在总部大院门口不远处的那棵老槐树下蹲着,像一尊沉默的石雕,眼睛死死盯着进出的大门,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从日上三竿等到日头偏西,他终于看到了那辆熟悉的、不算特别扎眼但气场十足的黑色轿车驶了回来。车门打开,张铁柱在李狗蛋的陪同下走了下来。
赵有财猛地站起身,可能是因为蹲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踉跄了一下。他顾不得许多,快步冲了过去,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摔倒在张铁柱面前。
李狗蛋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挡在张铁柱身前,警惕地盯着赵有财:“赵有财!你想干啥?!” 他对这个老对头可没什么好印象。
张铁柱也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不合时宜的中山装、头发凌乱、脸色涨红、呼吸急促的赵有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拍了拍李狗蛋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赵有财在李狗蛋警惕的目光和张铁柱平静的注视下,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嘴唇哆嗦着,事先在肚子里排练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却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憋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最终,他猛地低下头,避开张铁柱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吼着说道:“铁柱!俺……俺赵有财……不是人!以前……以前是俺混蛋!俺对不起你!”
这话一出口,仿佛堤坝决了口,后面的话就顺畅了一些,虽然依旧语无伦次,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切:
“俺不该处处跟你作对!不该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俺……俺就是嫉妒!就是看不惯你比俺强!”
“俺知道,现在说这些屁用没有!俺也没脸求你啥……”
“俺就是……就是想来跟你认个错!跟你道个歉!不然……不然俺这心里头……堵得慌!俺不是人!”
他说着,这个曾经在村里横行霸道、蛮横无比的汉子,竟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那哭声里,充满了悔恨、屈辱和一种解脱般的释放。
李狗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收起了戒备的姿态,表情有些复杂。
张铁柱静静地听着,看着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赵有财,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和赵有财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少年时期,贯穿了他最落魄的那些年。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芥蒂,那是假的。但时过境迁,当他站得足够高,回头看时,那些曾经的冲突与伤害,似乎也变成了岁月长河中几颗不起眼的石子。
他没有立刻去扶赵有财,也没有说原谅的话。等他哭声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赵有财耳中:
“有财,抬起头来。”
赵有财身体一颤,慢慢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张铁柱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深邃:“咱们都是一个沟里爬出来的,从小打到大。你那些事,俺没忘。但俺更记得,小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是你爹偷偷给过俺半个窝头。”
赵有财愣住了,这件事,他几乎都忘了。
“人这一辈子,谁还能不犯点浑?走点弯路?”张铁柱继续说道,“重要的是,啥时候能醒过来,能把腰杆挺直了做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今天能来,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还没彻底烂到根子里,心里还有咱张家沟老祖宗传下来的那点羞耻心。这就比啥都强。”
赵有财听着,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是连连点头。
“过去的事,就像俺跟宋思明说的,翻篇了。”张铁柱最终说道,这句话如同特赦令,让赵有财浑身一轻,“俺张铁柱不是揪着过去不放的人。咱们的目光,得往前看。”
他看着赵有财,话锋一转:“你既然来了,也认识到错了。那以后,就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干活。咱张家沟现在日子好了,但只要肯出力气,就饿不着任何人。你要是愿意,村里正好缺个负责治安协调、调解邻里纠纷的人,你以前……嗯,也算‘经验丰富’,去给老村长打个下手,干不干?”
这显然不是一个多么光鲜或者重要的职位,甚至带着点调侃意味(毕竟他以前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但这却是一个让他重新回归集体、获得认可的机会。
赵有财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力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朝着张铁柱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却坚定:“干!俺干!铁柱……不,张董!谢谢你……谢谢你还肯给俺机会!俺一定……一定好好干!绝不再给你,给咱张家沟丢人!”
张铁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和李狗蛋走进了总部大楼。
赵有财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村庄景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块垒都吐了出来。虽然眼睛还红肿着,身上还穿着那件别扭的中山装,但他的腰杆,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
浪子回头金不换。赵有财的认错,或许比不上宋思明那般具有戏剧性和商业价值,但对于张家沟这片乡土而言,却同样意义非凡。它意味着,这片土地上最后一丝不和谐的阴影,也终于在时代发展的洪流和人性向善的本能驱动下,悄然消融。所有的恩怨,最终都归于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而未来,属于每一个愿意脚踏实地、抬头向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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