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是大婚之夜那种隔着礼服的、试探性的、带着冰冷戒备的依靠。也不是平日里他强行将自己揽入怀中时,那种带着一丝羞恼与无奈的默认。
此时此刻,凰曦夜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却依旧有些虚弱的心跳,感受着他环抱着自己的、算不上多么强壮却无比安定的臂弯,她才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它意味着卸下所有盔甲。
意味着将自己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交付给另一个人。
意味着,在这座囚禁了她一生的、由宿命与业力构筑的冰冷世界里,终于有了一处,可以让她安心停泊的港湾。
“在想什么?”顾长生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他没有动,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心,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长发。
凰曦夜没有抬头,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脸颊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静谧:“在想,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奇怪的开场白。
顾长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知道,千面姬的幻象虽然破碎,但那面镜子,也照出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自我怀疑。此刻,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足够耐心的倾听者。
良久,凰曦夜才继续说道:“从我记事起,‘业力’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东西。太傅教我帝王之术,是为了让我学会如何用这份力量镇压天下。母后教我克制情感,是怕我情绪失控引来业火焚身。他们看我的眼神,敬畏、恐惧、怜悯……唯独没有看过一个‘人’。”
她的声音很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我脚下的王座,是用历代先皇的骸骨与道果堆砌而成。我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由镇业师用秘法祛除了其中可能引动业力的杂质。我甚至没有一个朋友,因为任何与我亲近的人,都会被我身上逸散的业力侵蚀,加速他们走向‘薪柴’的宿命。”
她顿了顿,自嘲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
“长生,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就像一件越来越紧,越来越冰冷的囚衣。它包裹着我,定义着我,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你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在某个既定的时刻,轰轰烈烈地燃烧自己,化为一捧能让世界苟延残喘百年的灰烬。”
顾长生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他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在微微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深入骨髓的孤独。
“所以,我准备了‘归墟’大阵。”
她终于说出了那个最核心的秘密,语气却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世人都以为,我要灭世,是因为憎恨,是因为疯狂。他们错了。”
凰曦夜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清澈如风暴后夜空的凤眸,第一次如此近地、如此专注地凝视着顾长生。她的眼中没有了任何冰冷与疏离,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澄澈。
“归墟,不是毁灭,是解脱。”
“与其让这个世界,让所有背负着原罪的人,一代又一代地重复着成为‘薪柴’的悲剧,不如由我这个终极的‘原罪’,亲手为这一切画上句号。让所有人都从这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中,得到最终的安息。”
“那不是复仇,长生……那是慈悲。”
顾长生被她眼神中的那种决绝与悲悯,深深地刺痛了。他终于明白,她那灭世的野心背后,藏着的不是暴虐,而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温柔。她要拥抱整个世界,用死亡的方式。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没有说“你错了”或者“还有希望”之类空洞的话。他只是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角,为她拭去那悄然滑落,却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泪珠。
“我懂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足以承载她所有痛苦的重量,“辛苦你了,曦夜。一个人背负着这些,一定很累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凰曦夜那颗坚冰般的心,瞬间崩塌了一角。
她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累。
是的,太累了。
这个字,从未有人对她说过。他们只会告诫她要坚强,要承担,要为了天下苍生,做一个合格的、随时准备赴死的祭品。
只有他,看到了她身为“女帝”之前,那个早已疲惫不堪的“凰曦夜”。
她再也支撑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将所有委屈、所有绝望、所有孤独,都化作了压抑的、无声的啜泣。
顾长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直到她的哭声渐歇,情绪缓缓平复下来。
顾长生才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曦夜,你说得对。无论是让你牺牲,还是拉着整个世界陪葬,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们走第三条路。”
凰曦夜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第三条路?”
“对。”顾长生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疯狂、自信与无限深情的奇特光彩,“他们都说,业力是诅咒,是必须被镇压的洪水。可你想过没有,洪水,也可以用来发电,用来灌溉。关键在于如何‘疏导’,而不是‘堵截’。”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她的额心。
“花楹说,我的‘无罪之魂’觉醒了‘净化’的特性。而你的业力,在与我共鸣后,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平稳。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那个‘变量’!”
顾长生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道惊雷,在凰曦夜的脑海中炸响。
“我们不去堵,也不去毁。我们去找到这‘原罪业力’的源头,找到那个‘万古承罪之契’的根本。然后,用我的力量做‘引’,用你的力量做‘刀’,从根源上,将它彻底斩断!”
凰曦夜彻底呆住了。
斩断原罪?
这个想法,比灭世还要疯狂,还要异想天开!万古以来,无数惊才绝艳的圣人先贤,都只能在“镇压”与“献祭”之间徘徊,从未有人敢想象,去挑战那个烙印在世界法则最深处的根源!
可看着顾长生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她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竟也跟着疯狂地跳动起来。
“这……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颤抖。
“不知道。”顾长生坦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笑了,那笑容灿烂得足以驱散世间一切阴霾,“但总要试试,不是吗?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陪你一起,看一场盛大的烟火。”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曦夜,你不需要一个人扛着了。你的世界,太拥挤,装了太多的苍生,太多的责任,太多的痛苦。从今天起,把它清空吧。”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我的世界,很小。”
“只容得下你与我。”
轰。
凰曦夜只觉得神魂剧震,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被彻底地点燃了。
希望。
那是一种比生命更炽热,比爱恋更深刻,足以让她对抗整个世界宿命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她反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他的手,眼神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与绝望,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光亮与坚定。
她看着他,仿佛看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好。”
只有一个字,却重逾万钧。
她决定了,将自己的命运,将这个世界的命运,全部都押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窗外,残阳如血,将整座寝宫都染上了一层壮丽而悲凉的末日色彩。但在此刻,两人紧握的双手,却像是在这末日光景中,点燃了第一簇,也是唯一的薪火。
凰曦夜凝视着他,缓缓地、郑重地低语道:“长生,你若能为我开辟一条生路,这天下……便是我们共同的庭院。”
顾长生笑了。
他俯下身,在那枚黯淡下去的薪火烙印上,印下了一个温柔而虔诚的吻。
他知道,这不只是一句承诺,更是一场将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永恒的誓言。
也就在他嘴唇触碰到她额头的瞬间,一股冰冷而宏大的信息流,毫无征兆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检测到宿主与绑定目标核心关系发生质变……】
【关系锁定:‘共生’。】
【激活唯一性主线任务:斩断原罪,重塑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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