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脉动,能量流转,俱都归于一片死寂!
悬于半空的司天监“镇龙仪”,其核心的水晶阵列中原本流转不休的莹莹光辉,在同一瞬间黯然熄灭,所有精密校准的刻盘指针,尽数垂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一名年轻的司天监学子失声惊呼,他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检查着每一处符文节点,“不可能!所有灵力回路都正常,为何镇龙仪会彻底失效?!”
周遭,十余名工部与司天监的精英,皆是面色惨白,如临大敌。
他们奉命随程雪前来勘测这片自古以来便以“地龙翻身”闻名的西南断裂带,携带的皆是王朝最高精尖的仪器。
这些法宝能洞察地底百丈的灵脉走向,能感应山川气运的细微变化,是大周王朝赖以预测天灾、安稳社稷的基石。
可现在,这些基石,竟在抵达目的地的第一个夜晚,变成了毫无用处的废铜烂铁。
“是……是此地地脉太过紊乱,超出了仪器的测算极限?”有人颤声猜测。
“还是说……有某种力量,直接隔绝了我们与天地之间的感应?”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如果连最精密的仪器都无法预警,那他们这支勘测队,无异于一群站在火山口边缘的盲人,随时可能被吞噬。
程雪站在死寂的仪器前,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
她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前方那条深不见底、蜿蜒如巨龙伤疤的巨大地裂。
风从裂缝中呼啸而出,带着一股远古洪荒般的苍凉气息。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几近绝望之际,一阵不疾不徐的“哞哞”声,伴随着清脆的牛铃,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月色下,一个身材瘦小的牧童,头戴一顶破旧的斗笠,正慢悠悠地牵着一头老黄牛,沿着地裂边缘的一条崎岖小径走来。
那老牛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踏实,竟对身旁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视若无睹。
“小兄弟,此地危险,快快离开!”一名工部官员急忙高声呼喊。
牧童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高原风霜吹得黝黑的面庞,他看了一眼这群衣着光鲜的外乡人,又看了看他们身边那些奇形怪状的“铁疙瘩”,眼中满是好奇。
他没有退缩,反而牵着牛,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裂缝边。
他蹲下身,从牛背上的行囊里,抽出一根中空的细长竹管,随手就插进了旁边一道不起眼的泥土裂缝之中。
这番举动,在司天监众人看来,简直是无知者无畏的典范。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仅仅过了片刻,那根平平无奇的竹管口,竟缓缓渗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白色湿气,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吐纳的呼吸。
牧童将鼻子凑近闻了闻,随即拔出竹管,拍了拍老黄牛的脖子,对它憨厚一笑,嘴里嘟囔道:“走咯,老伙计,这边踏实,今晚睡个好觉。”
说着,他便要牵牛离去。
“站住!”程雪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她快步上前,在牧童惊愕的目光中,蹲下身子,死死盯着那根被他随手丢弃的竹管。
“你……方才是在做什么?”程雪的声音有些干涩。
牧童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什么。就是看看地底下有没有潮气。我阿爷说了,牛走哪条路不打滑,哪里就有实土。有实土的地方,底下才安生。”
牛走哪条路不打滑,哪里就有实d土!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程雪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抬头,目光越过牧童,望向那条老黄牛走来的蜿蜒小径。
那条路,避开了所有巨大的岩石,绕过了所有松软的沙地,看似曲折,却始终踩在最坚实的地面上!
是了!
仪器会失灵,是因为它们感应的是虚无缥缈的“气”与“能”。
而这头牛,它感应的,却是最质朴、最真实的——大地本身!
“传我命令!”程雪霍然起身,声音清越,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慌乱,“放弃所有仪器!以那条牛走过的小径为基准,向两侧延伸,每隔三尺打入一根‘验湿竹管’!记录所有渗出湿气的点位!”
随行众人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
放弃代表朝廷最高智慧的镇龙仪,去相信一头牲畜的脚印?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人,三思啊!这……这与儿戏何异?”一名老学究痛心疾首地劝谏。
程雪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是相信已经失灵的仪器,还是相信在这片土地上繁衍了千百年的生存本能?执行命令!”
无人再敢多言。
一夜之间,勘测队的工作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丢下了繁复的符文阵列,转而像最原始的农夫一样,将一根根竹管插入大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一张全新的地质图谱,已在程雪面前铺开。
那上面,用最简单的符号,标注出了所有地下稳定层的分布区域。
而将这些点位连接起来,其走向,竟与当地牛群千百年来踩出的迁徙路径,有着惊人的、近乎百分之百的吻合!
最先进的科技,在最古老的智慧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程雪手握着那份粗糙却无比精确的图谱,心中巨震。
她立刻调阅随身携带的“民智回响池”水晶。
这是她根据陈默的理念,设立的一个特殊信息库,专门记录那些无法解释、却又真实发生的民间智慧涌现现象。
她注入灵力,水晶光芒闪烁,关于西南边境的数据浮现眼前。
那一夜,在方圆百里之内,竟又有七名不同村落的孩童,不约而同地从梦中惊醒。
他们无一例外,都梦到了同一个场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灰袍人,正蹲在自家的牛棚边,用一根烧火棍,在泥地上专注地画着一个个杂乱无章的……蹄印。
又是他!
程雪缓缓闭上眼,但她没有将这份功劳归于那个神秘的影子。
她知道,他真正想做的,是让所有人相信自己,相信身边最寻常的一切。
她睁开眼,拿起笔,当场签发了一道前所未有的政令。
她在此地设立了一个全新的职位——“耕畜协察员”。
任何农户,都可以凭借自家牲畜的异常行为,向官府申报地质隐患,一经核实,便有重赏。
在那封发往京城的任命书上,程雪以监察司主官的身份,用朱砂笔郑重写下了一行批注:
“大地的记忆,有时藏在蹄窝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千里之外,大周王朝的各个角落,相似的变革,正在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悄然发生。
苏清漪在巡视边境集市时,突遇百年不遇的山洪暴发。
浊浪滔天,瞬间吞噬了河岸,无数商旅惊恐溃逃,哭喊声震天。
混乱中,却有数十名平日里斤斤计较的摊贩,并未各自逃命。
他们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各自的货架、门板飞快地搬运到一起,以榫卯结构互相拼接,再用防水的油布罩顶,转眼间,竟在洪流中构筑起了一座坚固的“市井舟桥”!
更有几位平日里嗓门最大的卖菜妇人,此刻却冷静异常,指挥着一群半大的孩子,熟练地传递绳索与木板,竟从湍流中硬生生救出了十余名被困的老弱。
事后,苏清漪找到组织者,众人却纷纷指向一位在角落里默默收拾豆腐摊的老妪。
老妪惶恐地摆手,只说:“老婆子没做啥,就是看大伙乱了,喊了一嗓子‘照平水流规办——轮流上,别挤!’”
平水流规!
苏清漪心头一震。
她亲自走到那简陋的豆腐摊前,只见被洪水泡得发胀的案板之下,压着一页早已泛黄的残纸。
她悄悄抽出,上面熟悉的字迹让她指尖一颤——那正是当年陈默为应对巷战,随手写下的《巷战十三策·简化版》!
其中关于疏散人群、构筑临时壁垒的原则,竟被这些小贩活学活用,变成了抗洪救灾的利器!
苏清...她悄然将残纸收入袖中,在当夜发回京城的奏折里,正式提出了《民济共渡法》草案。
在草案的扉页,她写道:“规则不必出自庙堂,只要它能让普通人,在灾难面前挺直腰杆。”
而在瘴气弥漫的南疆,柳如烟为一名中毒的猎户束手无策时,猎户的妻子端来一碗漆黑如墨的药汁。
柳如烟本能地想要阻止,可查验之后却骇然发现,这碗用灶心土、陈年茶叶末和碎瓦粉调配的“黑浆”,其吸附毒素的原理,竟与她“影阁”秘典中记载的、破解“贡瓷铅毒案”的法门,如出一辙!
追问之下,妇人从灶台下摸出一本油腻腻的破旧小册,封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灶疗验方集》。
柳如烟翻开扉页,一行娟秀却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献给所有不敢睡觉的妻子们。”
柳如烟默默将此书纳入“影阁秘藏”,但第一次,她在一本秘典上加注了新的规矩:“凡救一人之术,即升为天下公器,当广传于世。”当夜,她在灯下抄录全书,准备分发各地。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全神贯注之际,她的右肩,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柳如烟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唯有灯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悠长。
北境长城,新任工部主官程砚,正推广着一种被他命名为《默式暖居十二式》的民用建筑法。
他亲眼见到戍卒遗孀们用废旧蓑衣、稻草和泥土编织成“夹心帘”,挂在棚屋内外,竟让屋中温度凭空高出三成。
领头的妇人说,这是一个扫雪的老头教的“三层皮”法,他说,房子和人一样,冷的时候要学会抱团。
程砚却从中看出了《九阴真经》里“寒暑护体术”的空间转化应用!
归途中,他习惯性地将手插入袖中,却摸到了一片不知何时落入的枯叶。
他捻起一看,只见枯叶的脉络之间,用近乎看不见的炭笔细字,写着一行小字:“暖不在火,在乎不弃。”
黄河渡口,游侠李昭阳看着船工们用一套被称为“听河谣”的奇特手势和口诀探查水流,那节奏韵律,竟与《伏营听地法》惊人的一致。
老艄公说,这是祖上传下的法子,最近被个路过的先生改了几句词,新词唱着是——“莫看浪高,要看底动”。
李昭阳仰望星空,喝下一大口烈酒,喃喃自语:“老弟,你这是……要把一身绝学,都变成这天底下人人都会的呼吸吐纳么?”
春夜,山村,那间早已无人居住的铁匠铺。
炉上,那口被陈默焊上铜片的老锅,在寂静的黑暗中,锅底那枚“潜龙命格”的印记,最后一次,也是最黯淡的一次,微微发光。
墙上,那道因光而生的模糊剪影,缓缓抬起了手臂,指向门外那条通往山外的小径,随即,光芒彻底熄灭,剪影消散无踪。
几乎在同一瞬间,千里之外,京城,司天监最高机密室内。
程雪正对着那枚巨大的“民智回响池”水晶,进行着年终清算。
这枚水晶,能汇集并显化大周全境那些“非典型智慧”的涌现轨迹。
往年,水晶中呈现的,多是一个个村落、一座座城镇被点亮的星图。
然而今夜,水晶的震动前所未有的剧烈。
光芒大盛之后,一幅全新的、从未有过的图景,在水晶核心缓缓浮现。
那不再是地理上的轨迹,也不是某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幅由亿万个光点组成的浩瀚星河。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双手——修补屋顶的手,疏通沟渠的手,编织衣物的手,传递饭食的手……这些手,这些动作,层层叠叠,彼此呼应,交织成一片流动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光之海洋。
程雪站在水晶前,怔怔地看着这幅壮丽而又平凡的画卷,良久,她闭上双眼,发出一声无人听闻的轻叹:
“原来你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活法。”
窗外,晨曦初露。
远在雪山脚下,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男人,正帮一位牧民缝补被风雪撕裂的帐篷。
他的针线穿梭,动作熟练而又自然,就和身边每一个为生计忙碌的人一样。
初升的太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短,紧紧贴在地面,与脚下那片广袤土地上无数劳作者的影子,渐渐融为一体。
京城,程雪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幕。
然而,就在她准备下笔的刹那,“民智回响池”水晶中心的星河,突然剧烈地收缩!
所有代表着“民智”的光点,竟如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向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中心!
水晶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程雪脸色骤变。
这代表着,在未来的某个节点,一股强大到足以扭曲所有规则的力量,即将诞生。
而这股力量的根源,竟是……他们亲手播撒下的所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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