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凰慌忙拨开法海披散的长发，露出了一张五官分明的俊美面容。
他这张脸，被黑发所衬，越显肤光如玉，阳光下，似散发着淡淡的皎月莹辉。
脸色，却是惨白的。
于是，风神秀逸如仙露明珠的佛子，此时傻眉愣眼，如失了魂一般呆憨。
“阿宸！”她脱口唤了一声，又想起他听不懂，“大师，冷静一下！”
法海正捧着自己的一缕长发，一双清湛慧眼，直直盯住了它，如看陌生之物，又如临大敌。
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倾凰心提到了嗓子眼，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触的瞬间为他把脉，确认他并未受伤，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她仍然担忧不已。
这打击太惨重了，她总觉得下一刻，他就要去撞墙、跳崖、挥剑自刎，或者，裸奔……
但最终。
法海只是深深闭上了眼。
心乱如麻。
迷茫，惊疑，不解。
他明明一心向佛。
上次，虽不知不觉间生出心魔，却被他化解了。
但他能感觉到，满头青丝长出来的同时——
他心中，亦有什么东西，纷乱的、热烈的萌动着……
像即将绽开的花苞，又像正欲破茧的蝴蝶。
恍惚间，法海忆起了离别时，师父叮嘱他：
“不管发生什么，都无需自责。”
他松开手，任长发柔柔垂落。
这青丝，是佛祖的提醒——面对内心吧！
只是，他那么严肃正经的起誓，却生出头发，等于是佛祖认为他在说谎……
这毫不留情的打脸，白施主一定要笑上三天三夜了……
一瞬间，法海羞惭得想再也不睁开眼。
可他听见她绵软清甜的声音，在轻轻唤他：
“大师大师，你别想多了，不怪你嘛，是我勾引的你，都怪我啦……”
明明是在安慰他，语气却娇软得如同撒娇，法海微微失笑。
睁开眼，目光澄澈如旧。
他凝视着她，许久，才道：
“贫僧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
倾凰点头：“所以……”
“贫僧并没有感觉到情的存在，”他目光悠远，轻轻一叹，“可佛认为贫僧该有青丝……贫僧要弄清楚缘由。”
他声音极低：“佛不会错……”
“随你呀。”倾凰观察了他片刻，见他已恢复沉静，终于放下了心。
她小声嘀咕，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要恼羞成怒呢，顺从内心是什么意思啊……”
和尚说话，总是打机锋，她想要他说得更直白一点。
到底是喜欢她呢，还是不喜欢呢？
法海双手合十，低低道：
“逃避无益，唯有面对内心。”
“大师这么说，我会认为，是答应和我正式交往了哟～”倾凰笑眯眯的揽住了他的脖颈，呵气如兰。
法海垂着眼，十足的迷茫之色：
“佛说贫僧有情，可我，并不明白……”
倾凰小手一挥，眨眼：
“这都不是事，你在红尘里多走走，就懂了。或者，我来教你～”
法海望向她，微微躬身行了半礼，认真道：
“还请施主赐教。”
倾凰本来在逗他，可他仍是这般一本正经，引得她几乎发笑。
只是，黑发掩映间，他如玉的面容越显清隽，双眸明净，神色温和又慈悲。
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心虚，只有求知若渴，简直一个小学僧。
和这肃然认真的高僧只对视了片刻，她便再也笑不出了。
心里，却涌上来一阵沛然的爱意。
她轻轻捏着他的脸颊，附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含笑：
“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法海下意识侧了侧头，避开她洒落下来的温热呼吸。
耳中微微发痒，更叫他忆起了此前，有一次，她轻咬他的耳朵……
白皙玉净的耳根悄悄红了。
却被她看在眼里。
倾凰忍着笑，捧住他的脸，放肆而大胆的吻了下去……
……
他隐约感觉到，她与佛，似乎可以相容。
法海看了看天色：
“再有半个时辰，天就全黑了。”
倾凰试着站起身，刚一落地，腿骨便痛得厉害，只好又坐回他腿上……
她这一双腿，原本是蛇尾，刚刚历劫而成，很是娇弱。
经她疗伤，腿上伤处已长好，褐色的疤也脱落，却仍是血糊糊的，瘆人。
法海看了一眼，便拧起了眉，检查了一下，发现伤口都完美愈合了，微微松口气道：
“贫僧给施主洗一洗。”
他要起身，倾凰一手按在他肩上：
“等等，你头发这么长，不方便。”
法海顿了一下。
他已忘了这回事，只觉得，头上比以前暖了几分……
倾凰从他衣衫上撕下一个布条，含笑给他绾发。
其实吧，她一直认为，光头才是检验美貌的唯一标准。
头发有修饰和掩饰的作用。
所以，光着头，对五官、皮相、骨相的要求，高了许多。
不过，她家阿宸呢，怎样都好看。
简单的束了发，在头顶绾了个髻，便已是风姿翩然，人清如玉。
她眉眼弯弯的望着他，有种他已经还俗了的错觉。
法海轻轻摸了下头上陌生的发髻，温然道：
“哪怕生了头发，贫僧，仍是出家人。”
他说话的时候，已将倾凰横抱了起来。
于是她搂着他的脖子，仰视着他，嘻嘻一笑：
“管你出不出家呢，一样都是我喜欢的人～”
这么直白的示爱，让和尚微抿了唇，静默。
唇角，却微不可察的轻轻勾起……
他抱她到溪边，拂了拂溪石上的灰尘，这才把她放在石头上坐好。
法海又迈入溪中，掬了一捧溪水，轻轻的给她清洗双腿上的血迹。
男人的手，温热而温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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