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停下脚步，端详被差役押着头颅的汉子：“这是毛大力？”
差役连忙停步：“就是他。”
毛大力看到温清宁那一刻，咚的一下跪到地上。
他屈膝前行，一边喊冤求救：“贵人救我，这些差人胡乱抓人！求贵人给小人做主。”
然而不等他靠近人，往前爬的手就被一只乌皮靴踩住。
仰头看去，尽头是一张覆着寒霜的俊脸。
回过神来的差役连忙把毛大力按住。
温清宁看向沈钧行，视线顺着他的手臂往外移，就见他的手上还反手抓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太医丞的官袍，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的样子，生的面若傅朱，配上那身儒雅书卷气质，是个极为俊秀的男子。
她立刻明白，这男子就是玄妙观主程采秋的男人。
沈钧行上下打量了一下温清宁，见她安然无恙，脸色稍缓。
他脚下微微用力，踩住毛大力想要抽回的手，转而对另一名差役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关一关。”
太医丞面色一白，惊慌地看向沈钧行：“武安侯，我虽然官职卑微，可也是正经官身。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沈钧行完全不理会，仍旧让差役把他拉下去关起来，然后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毛大力，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押着毛大力的差役低头回话：“我们寻到了这人家里，正好撞到他要收拾行李逃跑，就把人抓回来了。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不怕死的。连郡君都敢冒犯。”
毛大力连忙喊冤：“冤枉啊！小人不是故意的。”
沈钧行看了他一眼：“带去公堂。”待差役把人押走后看向温清宁，“要回府吗？”
温清宁摇了摇头：“现在不回去了。”然后吩咐竽瑟和飞英回府帮自己取两身换洗的衣裳，显然要留在府廨过夜。
沈钧行刚想开口劝说，便听温清宁说道：“毛大力既然要跑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孔清竹和刘慧儿的案子。我们要抓紧破案。”
看出她的坚持，沈钧行也不再劝说，一边往公堂走。一边说道：“审完毛大力你就去休息，剩下的明日再说。”
温清宁乖巧地道了一声好。
公堂之上，毛大立站在正中间，由两名差役看守。
沈钧行坐在上首，温清宁坐在侧边，因韩君正外出未归，便唤了另一名老记供做记录。
一切就位后，沈钧行厉声道：“说吧！”
毛大力转着眼珠说道：“小小人什么都没干，不知道说什么呀？”
“没干你跑什么？”沈钧行喝道，“什么都没干，你喊什么冤？”
“小人听说进了衙门先喊冤。这是大伙儿都约定的。进了衙门不都喊冤吗？”
沈钧行眼神微冷：“毛大力，本侯不屑用刑，不代表本侯不会。你要是不愿意老实交代，舌头和手可以不用留着了。”
两名差役对视一眼，扣住毛大力的肩膀手臂，直接把人倒拖着往外走。
毛大力慌得大叫：“我说我说！我跑是因为听说刘慧儿死了，因为我和秦百香的事，我怕被当成凶手！”
沈钧行抬手，两名差役把人重新拉回大堂。
“把他的手按在地上，但凡停顿一下，就剁他一根手指。”
“是！”差役响亮的声音在大堂中回响。
“毛大力，记住，停顿一下，就是一根手指。”沈钧行踱步到他身边，目光逼人，“开始说吧。”
望着距离手指只有一寸的锋利刀刃，毛大力咽了一口口水，颤着声音说道：
“今天应该是秦百香来找我的日子，我在老地方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过来就往大刘村去找人，在村外晃悠的时候，听说刘慧儿死了。
“秦百香那娘们嫌刘慧儿撞破了我们的事，还多管闲事地捅到刘成柱那，一直记恨刘慧儿，有一回来找我的时候，就说要给刘慧儿点教训。
“我当时就逗她，说要替她出头去教训刘慧儿，秦百香说她已经找了更合适的人，保管出事了，赖不到她头上。
“我当时就以为秦百香就说说狠话，没想到她竟然让人把刘慧儿弄死了！这人死了可是大事儿，我又和秦百香是那种关系，我能不跑吗？我是真的冤枉，我承认我打过那个刘慧儿的主意，可我就是想一想。”
沈钧行不疾不徐地绕着毛大力走了一圈，停在他的正前方，俯身审视。
“前日你在哪里？”
“前日？”
毛大力想了想说道：“早上去先去驴驿点名，然后去修驴车，下午的时候接了个活，有客人包车去长乐驿，到那儿的时候就已经是夜里，就干脆在那儿住上一宿，第二天才回城。”
沈钧行问道：“住在驿站？”
“不是，住在驿站旁边，那有一户人家，家里老娘带着几个闺女做迎来送往的买卖。”毛大力小声说道，“我每次跑长乐驿都住她家。”
沈钧行又问：“秦百香可有跟你说过她准备找谁去教训刘慧儿？”
毛大力摇摇头：“她没跟我说，好处又落不到我头上，我也就懒得问。”
沈钧行面色一沉，看着毛大力的眼神愈发森冷。
“听说你常常给秦百香钱和东西，让她带回家里，所以刘成柱才会对你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此事？”
“我是给过秦百香钱和东西，可也没有多少。就她那个长相身段，给的多了我也觉得吃亏。”
听到毛大力的话，沈钧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温清宁突然开口问道：“那你觉得刘慧儿如何？”
毛大力听到声音，猛地转头看向她，对上那双珠黑晶亮的眼睛，愣了一下。
“刘慧儿自然要比秦百香好上很多……别看外面传的名声不好，可我们这种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个正经过日子的好娘子。”毛大力说道，“刘慧儿跟人说话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站得远远的……凭良心讲，十个秦百香也比不上一个刘慧儿，能娶到刘慧儿其实是积了大福。”
温清宁语气平静：“可这并不耽误你们在外面传她的谣言。”
毛大力有些心虚：“这男人们凑到一起不就爱扯这些嘛，谁家娘们腰细，谁家娘们屁股……”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冷意，他低下头，声音渐渐变小：“反正就是说这些荤话。”
温清宁凝视片刻，忽然问了句毫不相干事：“毛大力，夜里在城里跑车，碰到宵禁来不及回家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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