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德市,是在一个清晨。夜里的雨下得并不大,却把空气洗得格外干净。城市边缘的路面还带着一层浅浅的水痕,街道两侧的树叶在晨光里亮得像刚擦过油。
从城区出来往南,地势比想象得要平坦许多,完全没有皖南那种连绵、压在头顶的山势。这里靠近苏皖交界,更像是江南与华东平原之间的过渡地带,河网开始变多,村庄也稠密起来。
我背着包沿着省道走,清晨的风带着一股湿润的青草味。在广德的城郊,有不少黄豆田、玉米田,还能看见农户骑着三轮车去地里,车后绑着锄头、肥料袋,发动机的声音有些嘶哑,却在宽阔的田野间传得很远。
往南走五六公里,路旁的牌子上已经出现了下一个城市的名字:
江苏省——溧阳市
我愣了愣。
虽然知道广德往南、往东南方向,有一条线是直接进入苏南的,但当真正看到路牌上那几个字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种“跨了一个生活圈”的感觉。
安徽、浙江、江苏,这些地方地缘上近,可生活气息却各有不同。一步跨过去,就像换了一种节奏。
再往前,路上的口音明显变了,人们的语调更软,字尾带着拖音。路边的店铺招牌也多了“面馆”“小笼包”“卤味拌粉”这种苏南常见的小吃。
我加快了点脚步。
从广德去溧阳的乡道并不算太宽,蜿蜒地钻进村落和田野之间。初春的水田里,水已经放进去了,反着天光。一只白鹭站在田埂上,脖子细长,安静地望着远处。
路边有个菜农正在挑水,看到我经过,问:
“从广德走过来的啊?”
“是,”我说,“想一直往南走。”
他听了笑起来:“你走错了方向。往南走,很快就到溧阳,然后再往南就是常州那边了。我们这儿地势平,走起来比安徽那边轻松多了。”
我点头,继续往前。
路越走越平,一条宽一些的公路出现,路边的绿化带修剪得整整齐齐,那种苏南县市常见的井井有条感,很快包围了我。
中午前,我真正踏入了溧阳的地界。
城郊的第一家饭店,是一间不起眼的“阳春面馆”。门口摆着一辆送面条的电瓶车,墙上贴着十几年前的价格表,但店里却十分干净。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看到我背着包,笑着招呼:“走远路的吧?吃碗面,汤热。”
我点了一碗阳春面,又加了一勺他们店里自制的辣油。辣油里漂着碎碎的蒜末和葱花,一闻就很香。
面上来只有最简单的小排骨汤底、两勺猪油、几根葱,但那口汤一下肚,暖得从胃里一直暖到背上。
老板问我从哪来,我说从安徽北面一路往南。
他愣了一下:“你这是……一直这样走?”
“嗯,一直走。”
“那往南的路,你要准备好啊。”老板说,“溧阳南边,可不是小地方了。”
我抬头看向他:“再往南是什么?”
老板笑了笑,说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常州市
我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从北一路走下来,经过一座座县城、乡镇、小市镇,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大城市。
“大城市路多、人多、节奏快,”老板说,“你这种一个人走的,进城前最好找好路线,不然一不小心走到高架和快速路上,那可麻烦。”
我点点头,把面吃完,喝了最后一口汤。
走出面馆,溧阳的空气比早上更湿润,太阳躲在云层后,地面被照得泛着浅光。街上的电动车排成队,店铺整齐,路边的指示牌清晰得像刚擦过。
溧阳往南,是一条很典型的苏南城市带:乡镇密集,工厂林立,公路笔直,建筑干净,节奏平稳又扎实。
走出城区,我沿着省道继续前行,一路上经过茶园、厂区、小镇、物流园,再往远处看,是成片的温室大棚与现代农业示范区。
天色渐暗时,我走到了一个叫横涧的小镇。
小镇并不大,却干净得像被风每天吹过似的。路边的便利店灯已经亮了,几个年轻人骑着电动车从镇口掠过,笑声被夜风吹得零碎。
我买了一瓶水,问店员往南的方向是不是常州。
她点头:“再走十几公里,就是金坛区了。到了那里,就正式进入常州市了。”
我在镇上找了家小旅店住下,房间很普通,但干净、温暖,窗外能看见远处的路灯一点点亮起。
夜里,我在床边写下:
从广德到溧阳,是跨了一条隐形的分界线。
从山地进入平原,从皖南进入苏南,从乡道走向大城市的前奏。
往南,是常州,是更亮更快的地方,也是另一种生活的气味。
我关上灯,窗外的风吹过,带着潮润的城市味道。
我知道,明天走进的,将不是一个县城,而是一座真正的大城。
而一路向南的脚步,也因此变得踏实又微微紧张。
往南的路,越来越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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