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明。代号‘夜枭’。”
“田翠，你祖父留下的‘血契’…”
“该兑现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裹挟着冰冷的雨丝，狠狠砸在田翠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穿透吗啡带来的麻木，直刺灵魂深处！
周景明？！夜枭？！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掌握着扳倒贺兰容华关键证据的“夜枭”？！他竟然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出现！还带着她祖父的…“血契”？！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田翠的血液！她沾满污泥和血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伤口被处理的剧痛，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的压迫感和那血淋淋的谜团！
她祖父？那个背负着“普罗米修斯”污名、在遗言视频里泣血控诉的祖父？他留下了“血契”？和周景明？这“血契”是什么？为什么需要“兑现”？在此时此刻？！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毒蛇，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撕咬！她想开口质问，想看清这个男人油彩和污泥下隐藏的面容，想弄明白他锁骨上那个新鲜刺目的血色十字刻痕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和她濒死时在时空乱流中刻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但吗啡的效力仍在，眩晕感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沾满泥污的手徒劳地抬起，指向周景明锁骨下那个狰狞的十字伤口，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无法言喻的探寻。
周景明那双如同受伤孤狼般的锐利眼眸，清晰地捕捉到了田翠的动作和她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他沾满污泥和血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化为一声压抑着沉重痛楚的叹息。他没有回答田翠无声的质问，只是猛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没时间解释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紧迫和决绝，“追兵马上就到！不想死就闭嘴！忍着！”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野战匕首寒光一闪！最后一块腐败发黑、粘连着筋膜和气泡的坏死组织被他干脆利落地剔下！剧痛让田翠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紧接着，他动作快如闪电，用相对干净的纱布死死压住涌血的创口，另一只手飞快地从战术背包里扯出强力止血绷带和一卷特制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应急固定夹板！
“咔嚓！咔嚓！”
夹板被他以惊人的力道和精准度，死死卡在田翠那条几乎废掉、刚刚经历清创的右小腿上！剧痛混合着冰冷的束缚感，让田翠几乎昏厥！但这粗暴的处理，瞬间强行固定住了她脆弱的腿骨，遏制了更严重的失血！
“走！” 周景明低吼一声，根本不给田翠任何适应的时间，沾满污泥和血污的大手如同铁钳，猛地抓住她腋下，将她整个人如同沉重的麻袋般强行拖拽起来！
“呃啊——！” 田翠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刚刚被粗暴清创固定的右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周景明却置若罔闻！他眼神锐利如鹰，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冰冷的雨幕笼罩着这片位于河道边缘的荒凉泥滩，远处是看守所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滚滚浓烟，近处只有湍急浑浊的河水咆哮着奔涌。暂时没有看到追兵的身影，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他半蹲下身，用肩膀顶住田翠的腰腹，猛地发力，将她沉重的、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身体强行背到了自己背上！田翠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作战服下紧绷如铁的肌肉，以及…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的、滚烫的体温和一种压抑着的、细微的颤抖。
“抱紧！” 周景明的命令简短而冰冷，不容置疑。
田翠下意识地用还能发力的左臂，死死箍住他的脖颈。身体紧密的接触让她瞬间感受到了他后背上几处明显的、被雨水浸泡后依旧散发血腥味的凸起——那是枪伤！他受伤了！而且不止一处！
这个男人，带着伤，在冰冷的河水中找到了她，为她处理致命的坏疽，现在又要背着她逃离追捕！
为什么？！
“血契”…祖父…
疑问如同毒藤缠绕，但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死死咬住嘴唇，将所有的疑问和剧痛都咽回肚子里，任由周景明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河岸边茂密、湿滑的芦苇丛中！
冰冷的芦苇叶如同锋利的刀片，抽打在田翠裸露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周景明背负着她的重量，每一步都陷进湿滑的淤泥，发出沉闷的噗嗤声。他呼吸粗重，脚步却异常坚定，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的困兽，向着河道下游的方向拼命移动！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但田翠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趴在周景明的背上，侧脸紧贴着他湿透的作战服领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喘息，感受到他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战鼓般疯狂擂动！
突然！
“啾——！”
一声极其尖锐、短促、如同毒蛇吐信的破空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雨幕！
“噗！”
周景明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他闷哼一声，左肩胛骨的位置瞬间爆开一团血花！子弹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栽倒在地！但他硬生生用那条完好的腿撑住了！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颤抖着！
消音狙击枪！
“两点钟方向！芦苇荡！” 周景明嘶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冷静和杀意！他根本来不及处理伤口，身体如同被激怒的猎豹，猛地向右侧扑倒！同时将背上的田翠狠狠甩向旁边一个积水的泥坑！
“噗通！” 田翠重重摔进冰冷的泥水里，呛得几乎窒息！
“啾啾啾——！”
又是三声尖锐的破空声！子弹精准地打在他们刚才停留的位置，泥水混合着破碎的芦苇叶四溅飞射！
追兵！贺兰容华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锁定了河道下游！
“待着别动！” 周景明低吼一声，身体如同鬼魅般在泥泞的芦苇丛中翻滚、腾挪！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同样安装了消音器的黑色手枪！看也不看，凭着感觉和惊人的战斗本能，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抬手就是三枪点射！
“砰！砰！砰！” 沉闷的枪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压抑。
远处芦苇丛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一个狙击点哑火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
“哒哒哒哒——！”
一阵密集的、如同爆豆般的突击步枪扫射声，猛地从他们左前方的河岸斜坡上响起！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过来！打得芦苇丛成片折断，泥水四溅！
更多的追兵包抄过来了！听枪声，至少有五六个！训练有素，火力凶猛！
“走！” 周景明如同受伤的猛虎，猛地从泥水中弹起！他左肩的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作战服，动作却依旧迅捷！他再次扑向田翠藏身的泥坑，大手如同铁钳，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如同拖死狗般拖拽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河道！
冰冷的河水瞬间再次淹没了田翠的腰际！湍急的水流冲击着她虚弱的身体！周景明一手死死拽着她，一手持枪，边退边朝着追兵的方向进行压制射击！
“砰砰砰！”
子弹打在河岸斜坡的泥土和石头上，溅起片片火星，暂时压制了追兵的火力。但对方显然也经验丰富，立刻分散包抄，子弹如同跗骨之蛆，紧咬着他们的身影！
“噗！”
又是一发子弹！这次擦着周景明的肋侧飞过，带飞了一片布料和血肉！他身体又是一晃，闷哼一声，拽着田翠的手却更加用力！
田翠在冰冷的河水中踉跄着，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冰冷的河水刺激着刚刚清创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刺痛和麻木。她看着周景明浴血奋战、伤痕累累的背影，看着那不断飙血的伤口，巨大的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在胸中翻涌！
不能这样下去！他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夜枭”！他不能死在这里！
“放开我！你自己走！” 田翠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在雨声和枪声中微弱得可怜，“带着证据！毁了‘仁心’！别管我！”
“闭嘴！” 周景明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血契未结！你死不了！也…不能死！” 他猛地回身，将田翠狠狠推向河道中央一块凸起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黑色巨石后面！“躲好！”
几乎在他将田翠推开的同一瞬间！
“咻——轰！！！”
一枚拖着白色尾焰的火箭弹，如同死神的狞笑，撕裂雨幕，狠狠砸在周景明刚才站立的位置！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炽热的火焰和狂暴的冲击波猛地炸开！浑浊的河水被瞬间掀起数米高的巨浪！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滚烫的水滴和致命的弹片，如同钢雨般向四周疯狂溅射！
“周景明——！！！” 田翠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拍在巨石上，后背剧痛，眼前发黑！她失声尖叫，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硝烟和浑浊的水汽弥漫开来！
田翠挣扎着从巨石后探出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爆炸的中心！
浑浊的河水翻涌着，漂浮着燃烧的芦苇碎片和焦黑的泥土。在距离爆炸点几米外的一处浅滩，一个身影正艰难地从及膝深的泥水中挣扎着站起来！
是周景明！
他没死！但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他左肩的伤口被爆炸撕裂，鲜血如同泉涌！肋侧的伤口更是血肉模糊！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腿，作战裤被炸得稀烂，小腿外侧一片焦黑，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混合着泥水，顺着他的裤管汩汩流下，在浑浊的水面晕开刺目的猩红！
他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和血污，脸上油彩被冲花，露出惨白如纸的脸色和紧咬的、渗出鲜血的牙关！他拄着那把已经打空了子弹的手枪，如同折断旗杆的残旗，在湍急的河水和冰冷的雨幕中摇摇欲坠，却依旧顽强地挺立着！那双如同孤狼般的眼睛，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河岸斜坡上再次冒头、举枪瞄准的追兵！
“目标重伤！失去行动能力！抓活的！另一个女人，死活不论！” 一个冷酷的命令声从河岸上方传来。
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伪装油彩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灵，端着突击步枪，小心翼翼地涉水而下，从几个方向朝着重伤的周景明和躲在巨石后的田翠包抄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瞳孔，牢牢锁定了他们！
完了！
田翠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河底！周景明重伤濒死，她自己也几乎丧失行动能力！面对数名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追兵，他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紧紧绑着老工人临死前托付的、包裹着“仁心”备用终端日志核心的油布包。毁掉它！至少毁掉这个魔鬼的“眼睛”！
就在她手指颤抖着摸向油布包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股低沉到极致、却带着毁灭性力量的震动，毫无预兆地、猛地从河道上游的方向传来！仿佛整个河床都在呻吟！
紧接着！
“轰隆隆——！！！”
上游的河面，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掀开！一道高达十几米的、浑浊的巨浪，裹挟着断裂的树木、扭曲的金属构件、甚至还有几具漂浮的尸体，如同失控的泥石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下游他们所在的位置，咆哮着奔涌而下！
山洪？！不！是样本库湮灭引发的连锁反应！地下结构垮塌，堵塞的河道决堤了！
“撤！快撤！” 河岸上传来追兵惊恐的呼喊！
但已经晚了！
那恐怖的泥石巨浪如同吞噬一切的洪荒巨兽，瞬间就冲到了眼前！几个涉水包抄的追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浑浊的、裹挟着致命杂物的巨浪瞬间吞没！身影如同泡沫般消失！
巨浪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拍向河岸斜坡！碎石和泥土如同瀑布般垮塌下来！
周景明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重伤的剧痛！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朝着田翠藏身的巨石方向扑去！
“抓住我——！！！” 他嘶哑的吼声淹没在巨浪的轰鸣中！
田翠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巨浪拍下的前一刻，猛地伸出还能发力的左手，死死抓住了周景明伸过来的、沾满血污的手腕！
“轰——！！！”
如同山崩地裂！冰冷、浑浊、裹挟着无数致命杂物的巨浪，狠狠拍击在黑色巨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冲击力瞬间将巨石连同后面紧紧抓住彼此的两人，如同树叶般狠狠抛飞出去！
天旋地转！冰冷刺骨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身体被狂暴的水流和坚硬的杂物反复撞击、撕扯！剧痛！窒息！田翠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意识在冰冷的洪流和剧烈的撞击中飞速流逝！
她死死抓住周景明的手腕，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周景明也反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臂，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在狂暴的洪流中，他用身体尽可能地护住她，承受着大部分致命的撞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噗通！”
沉重的坠落感！田翠感觉自己像是被冲上了一个相对平缓的浅滩。冰冷的河水退去，新鲜的、带着泥土腥味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
“咳咳咳…” 她剧烈地呛咳着，吐出带着泥沙和血腥味的河水。浑身如同散了架，没有一处不痛。她艰难地睁开被泥水糊住的眼睛。
雨还在下，但小了些。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堆满了上游冲下来的杂物：扭曲的钢筋、破碎的家具、肿胀的动物尸体…一片狼藉。
周景明…他还活着吗？
田翠的心脏猛地揪紧！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寻找那个男人的身影。
“别动…”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田翠猛地转头！
只见周景明就倒在她身边不到半米的地方。他半个身体还浸泡在浑浊的河水中，脸色惨白得如同金纸，嘴唇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顽强地睁开着，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死死地盯着她。
他身上的伤更加恐怖了！左肩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外翻。肋侧的伤口深可见骨，混合着泥沙的污血不断渗出。最致命的还是左腿！小腿几乎被砸断，断骨刺穿了焦黑的皮肉，白森森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雨水中！鲜血正汩汩地涌出，将身下的河水染得一片猩红！
他的生命，正在随着鲜血飞速流逝！
“周景明！” 田翠失声惊呼，挣扎着爬过去，想用手去堵他腿上那恐怖的伤口，但双手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
“没…没用了…” 周景明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极其苦涩、近乎解脱的笑容。他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自己作战服的内袋。
田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证据？他要拿出祖父的“血契”？！
然而，周景明掏出来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个只有打火机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黑色金属装置——一个微型卫星定位信标！
“拿着…”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按…按下去…会有人…来接应…带…带着证据…走…”
田翠颤抖着接过那冰冷的信标，泪水混合着雨水疯狂滚落。她明白了！这是“夜枭”最后的安排！他用自己的命，为她争取了最后一线生机！
“血契…我祖父…” 田翠哽咽着，死死攥着信标，看着周景明急速流逝的生命，巨大的悲痛和未解的谜团让她几乎窒息。
周景明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努力聚焦，看着田翠，沾血的嘴唇艰难地开合：
“田…田老…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也…换了你…活下去的…机会…”
“血契…是…基因锁…也是…钥匙…”
“找到…‘方舟’…只有…你的血…能…打开…”
“毁掉…‘仁心’…阻止…贺兰…”
他的话没能说完。瞳孔骤然扩散！那只伸出的、沾满血污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河滩上。那双如同孤狼般锐利、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永远地失去了光芒。
死了。
代号“夜枭”的周景明，带着满身的伤痛和未解的谜团，死在了冰冷的河滩上，死在了她的面前。
“不——！！！” 田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又一个！又一个因她而死！为了那个该死的“血契”！为了她祖父的遗愿！
她趴在周景明尚有余温的尸体旁，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污泥和血污。
然而，悲伤的时间是奢侈的。
“嗡…嗡…”
一阵低沉而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穿透了雨幕和河水的咆哮！
田翠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河道下游的方向，两道刺眼的雪白灯光如同巨兽的瞳孔，撕裂雨幕，正沿着泥泞的河滩，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是改装过的全地形越野车！车顶上，赫然架着一挺狰狞的重机枪！
贺兰容华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连山洪都没能阻挡他们！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悲伤！田翠看着手中那枚闪烁着微弱红光的信标，又看了一眼周景明冰冷的尸体，再摸了摸腰间那个紧贴着的、包裹着“仁心”日志核心的油布包！
活下去！带着证据！毁掉“仁心”！完成周景明和祖父的遗愿！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炬，点燃了她濒临崩溃的意志！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冰冷的河水中爬起来！右腿的夹板在刚才的洪流冲击下已经变形松动，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骨头摩擦的剧痛！但她顾不上了！她死死攥着那个卫星信标，手指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按下了信标中央那个凸起的按钮！
嗡！
信标的红光瞬间转为急促的闪烁！
信号发出了！
但追兵也到了！
“发现目标！在那边！那个女人还活着！” 越野车上传来兴奋而冷酷的呼喊！
引擎咆哮！车轮碾过泥泞，溅起大片污水！两辆越野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左一右，朝着孤立无援、踉跄着试图逃向河滩深处芦苇丛的田翠包抄过来！车顶的重机枪枪口，已经冰冷地锁定了她单薄的身影！
“抓住她！要活的！” 冷酷的命令在雨夜中回荡。
完了！信号发出去了，但接应的人不可能这么快赶到！她逃不掉了！
田翠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车灯，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河滩上无处可躲的空旷！巨大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
难道…真的要结束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河滩上空炸响！
紧接着！
以田翠为中心，方圆数十米范围内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水面，陡然扭曲、褶皱！光线变得光怪陆离！雨滴悬浮在空中！地面上的碎石和杂物违反重力般漂浮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浩瀚的威压，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苏醒，轰然降临！
“吱嘎——！！！”
疾驰而来的两辆越野车，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叹息之墙！车头瞬间扭曲变形！玻璃轰然炸裂！引擎发出刺耳的悲鸣，瞬间熄火！车内的追兵如同被巨锤砸中，口喷鲜血，瞬间失去了意识！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田翠惊骇地站在原地，沐浴在这片扭曲的光影和恐怖的威压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灵魂在震颤！颈后那道陈年的疤痕，如同烧红的烙铁，传来一阵阵灼热而尖锐的刺痛！
她猛地抬头！
只见在扭曲空间的上方，在铅灰色的雨云深处，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深邃幽蓝光芒的人形轮廓，如同神只降临，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冰冷的、非人的目光，穿透了扭曲的空间，穿透了雨幕，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河滩上渺小的田翠！
贺兰敏！
是他！他竟然追了出来！以这种…完全非人的形态！
田翠的心脏瞬间被冻结！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同时攫住了她！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是拥有贺兰敏躯壳的“星尘”怪物？还是…他残留的意识在控制着这股力量？
就在她惊骇欲绝之际——
悬浮在雨云深处的那个幽蓝人形轮廓，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指向田翠。
而是指向了…那两辆扭曲报废的越野车残骸！
一股沛然莫御、冰冷到极致的能量洪流，无声无息地从他指尖倾泻而下！
“滋啦——！！！”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那两辆越野车连同里面昏迷的追兵，在接触到那股能量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王水的金属，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绝对的、令人灵魂崩解的湮灭！
做完这一切，那悬浮的幽蓝轮廓似乎消耗巨大，光芒明显黯淡了几分。他（它？）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眸，再次锁定了下方孤立无援、浑身湿透、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田翠。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念，如同寒流般直接灌入田翠的脑海：
“找到…方舟…”
“用你的…血…”
“阻止…他…”
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和痛苦，但核心却异常清晰！
是贺兰敏！是他残留的意识在向她传递信息！他似乎在失控的边缘，用最后的力量帮她清除了追兵，并再次强调了“方舟”和她的血！
传递完这个意念，那悬浮在雨云深处的幽蓝轮廓猛地一颤！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随即，它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铅灰色的雨云深处，只留下那片依旧扭曲、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和死寂的河滩。
扭曲的空间缓缓平复，悬浮的雨滴落下，漂浮的杂物砸回地面。
河滩上，只剩下田翠一人，站在冰冷的雨水中，站在周景明的尸体旁，站在两辆越野车凭空消失的空地上。
她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不断闪烁红光的卫星信标。
“嗡…嗡…”
低沉的、不同于越野车引擎的螺旋桨轰鸣声，由远及近，穿透雨幕，从河道的上游方向传来。
接应的人…终于到了。
田翠抬起头，布满雨水、血水和泪水的脸上，那双眼睛，褪去了所有的恐惧和迷茫，只剩下一种被鲜血和毁灭淬炼过的、冰冷到极致的…决绝。
祖父的血契。周景明的命。贺兰敏的挣扎。还有…腰间那个沉甸甸的、包裹着“仁心”魔鬼之眼的证据。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仇恨，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
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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