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巨大管道投下的、不断摇曳的浓重阴影里,在环形平台金属支撑结构与岩壁连接的铆接处,甚至在那块散发着不祥热浪的熔炉核心碎片基座的背面,那片本应被高温辐射烤得微微发红的区域……覆盖着一些东西。
那不是灰尘,也不是冷凝水汽。它们极其微薄,几乎与承载它们的表面融为一体,像是生长在古老树皮上的地衣,或是浸润入大理石纹理的霉斑。
只有当他将渡鸦的感知聚焦到极致,几乎能“听”到能量流过管道内壁的嘶嘶声时,才能勉强分辨出它们的真容——那是一片片由苍白冰晶构成的、极其细微而复杂的纹路。
它们的颜色并非雪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死寂灰败的苍白,如同陈年骨骼的内里。
冰晶的凝结方式也绝非自然形成的水汽冻结,那纹路充满了某种非人的、冰冷的几何美感,线条蜿蜒扭曲,却又遵循着某种深奥难言的规律,构成了一系列微小却结构严谨的符文。它们不是简单地覆盖在表面,更像是寄生。
冰晶的根部,仿佛细密的菌丝,悄然嵌入金属的微观缝隙,甚至与那些流淌着教会能量的符文线路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能量耦合。
米勒的精神瞬间紧绷,如同被冰水浸透。
他驱使渡鸦,以近乎自毁的谨慎,开始系统性地扫描这片被忽略的阴影区域。
视野所及,令他灵魂深处的寒意愈发刺骨。
这些冰晶符文并非孤立存在。它们彼此之间,由更细微、几乎不可见的冰晶丝线连接,构成了一张极其隐秘的、覆盖了大半个工厂能量网络的庞大寄生网络。
它们的作用,也并非阻断或侵蚀——那太容易被发现。
它们的作用模式,更加阴险,更加…高效。
当混杂着地脉生命力与“圣糖”亵渎之力的能量洪流,汹涌地流过那些被“寄生”的管道与符文节点时,冰晶符文便会如同活物般,进行着极其精密的操作。
它们像是最贪婪而狡猾的税务官,并非拦路抢劫,而是在能量流经的瞬间,极其隐秘地剥离出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这部分能量——主要是相对纯粹、易于引导的地脉能量,以及一部分来自熔炉核心碎片的、更加原始暴烈的力量——并未消失,而是被这些冰晶符文瞬间转化。
转化的过程无声无息,效率却高得可怕。
那狂暴或充满生机的能量属性被强行抹去,被一种绝对的、代表终结的“冰寂”特质所覆盖、同化。
转化后的能量,不再是琥珀色或金色,而是化作一丝丝肉眼与常规能量感知都极难察觉的、带着苍白微光的涓流。
这些涓流并未汇入中央的“圣嗣”容器,而是沿着那独立的冰晶网络,悄无声息地向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流淌、汇聚。
米勒的意识顺着这苍白能量的流向追溯。
它们的终点,并非任何实体容器,而是整个地下空腔的穹顶岩壁,以及,更深、更下方,那与地脉网络紧密相连的岩层结构!
它们正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不移的速度,如同无数孜孜不倦的工蚁,将一个庞大到足以笼罩整个仪式区的、更加复杂宏大的“冰寂符文阵”,悄然编织、烙印在现实的结构之上!
这个隐藏的矩阵,其设计之精妙,意图之恶毒,让米勒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它并非要与教会仪式争夺能量主导权,那是低效的对抗。
它是在寄生、篡改与绑架。
它将教会这疯狂而庞大的仪式,视为了一个现成的、功率巨大的“能量源”和“放大器”。
白女巫……真正目的,从来不是简单地破坏“圣嗣”的诞生。
她们是要偷梁换柱,借鸡生蛋!
一个清晰的、令人战栗的图景在米勒脑海中形成:当银魄教会的仪式进行到最后阶段,“圣嗣”即将塑造成型,能量输出达到峰值的那一刻,这个隐藏的冰寂符文阵将会被瞬间彻底激活。
届时,汇聚于此的、足以扭曲现实规则的恐怖能量洪流,将不再受教会控制,而是被这个寄生网络强行扭曲、偏转、转化!
它们将不再奔向那亵渎的造物,而是化作一道纯粹由“冰寂”概念构成的、撕裂空间与维度的苍白洪流!
这道洪流,将如同一柄由绝对零度锻造的、跨越虚实的利剑,以其磅礴无匹的力量,精准而凶狠地撞击在封印白女巫贾迪丝的古老结界最脆弱的一点上!
同时,它也将作为一个无比耀眼的“信标”,为在封印中沉寂了漫长岁月的白女巫,指引回归物质界最清晰的坐标。
这不仅仅是接引,更是强行爆破!
以教会汇聚的,融合了地脉、熔炉与亵渎之力的能量,强行在古老而强大的封印上,撕开一道足以让祂通过的缺口!
而这,还不是最坏的可能。
米勒推演着,基于他对能量学的理解和对“冰寂”本质的隐约感知。
如果这个“冰寂信标”在启动瞬间,汲取的能量足够庞大,那么,它很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指向性的通道。
信标本身,在完成“指引”与“破障”功能的瞬间,其释放出的残余能量与法则冲击,会以其所在点为中心,瞬间形成一个覆盖范围难以估量的“永恒冬日”领域!
狮鹫之城,纳尼亚的王都,这座建造在山巅、拥有数十万生灵的城市,可能会在几个呼吸之间,从生机勃勃的秩序之地,化为绝对零度的冰寂坟场。
所有生命活动将被强制终止,灵魂冻结,物质结构在极寒中脆化崩解。
这不再是战争,而是格式化。
一方妄图以活体与亵渎之力塑造神魔,另一方则要将这造神仪式,变为自身重临世间、并瞬间将一座王国首都及其所有子民化为自身国度奠基祭品的终极献祭。
“呃…”一声压抑的、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闷哼,从米勒喉间溢出。
他猛地切断了与那只过于靠近能量屏障、羽翼边缘已然凝结起细微白霜的渡鸦的精神链接。
反追踪的警惕性让他做出了最果断的选择。
另外两只在较远处警戒的渡鸦也接收到紧急指令,迅速悄无声息地没入岩石缝隙的阴影中,向着来路撤回。
意识的回归带着剧烈的眩晕感,仿佛从万米深海急速上浮。米勒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扶住了身边冰冷潮湿的岩壁才稳住身形。他睁开眼睛,视野短暂模糊,随即聚焦。
“先生?”布莱泽压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他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形成保护的姿态。
卡拉巴斯没有出声,但那双翡翠色的猫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紧紧盯着米勒的脸,试图从中读取信息。
他弓起的背脊和微微炸开的毛发,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米勒深吸了一口地底污浊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恶心感。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开口时,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沉重。
“情况比我们最坏的预估,还要糟糕。”他开始了叙述,语速不快,甚至有些缓慢,“教会他们在制造‘圣嗣’,以活体为燃料,融合地脉与那块碎片的力量。这,我们知道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同伴,确保他们理解这已知的前提。“但是…我看到了别的东西。在教会的能量网络上寄生着另一套系统。冰晶构成的符文。”
他尽可能详细地描述所见:那近乎隐形的寄生网络,那精密的能量剥离与转化过程,那独立构建的、指向穹顶与地脉的冰寂回路,以及最终那宏大而恶毒的“冰寂信标”的蓝图。他没有加入过多的主观评价,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但越是冷静,那内容便越是令人毛骨悚然。
布莱泽听着,脸上的肌肉逐渐绷紧,粗重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或许无法完全理解那些复杂的能量转换与符文原理,但“引爆地脉”、“永恒冬日”、“冰寂坟场”这些字眼,如同重锤般砸在他的认知上。
他想到了可能还在某处艰难求生的奶奶,想到了王都街道上那些熙熙攘攘、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们,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愤怒的情绪在他胸膛里燃烧。
卡拉巴斯则完全沉默了。
他不再舔舐爪子,而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只有尾巴尖在极其轻微地、神经质地颤抖着。
作为曾经的纳尼亚贵族,他比布莱泽更清楚地脉被引爆的后果,更理解“永恒冬日”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死亡,是文明的终结,是他记忆中那个充满生机与矛盾的故土的彻底湮灭。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所以,她们不是要阻止仪式,”卡拉巴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干涩,“她们是要收割。把教会辛苦汇聚,不,是掠夺和亵渎而来的一切,连同这座城市本身作为献给那位女巫回归的血祭与疆土。”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无论如何!”布莱泽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寂静,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阻止?喵…”卡拉巴斯抬起头,“阻止哪一边?是打断教会那疯子般的造神过程,让那未完成的‘圣嗣’可能因为能量失控而变成一个更不稳定的炸弹?还是去揭破白女巫那寄生在炸弹上的引信,让教会得以顺利完成他们的亵渎之作,制造出一个我们可能根本无法对抗的怪物?”
他顿了顿:“而且,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们只有三个人!面对的是两个积累了不知多少年、拥有庞大资源和恐怖力量的势力!我们就像…就像试图用爪子去按住两颗即将爆炸的炼金炸弹的蚂蚁!喵!”
布莱泽被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卡拉巴斯残酷的现实分析。
一股巨大的沮丧和无力感淹没了他,他只能焦躁地用脚碾着地上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通道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地底深处隐约传来的能量嗡鸣,如同倒计时的钟摆,敲击在三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米勒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但那双眼睛里的动摇与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陷入绝境后的、极度冷静的光芒,如同冰层下燃烧的火焰。
他之前一直沉默,并非被恐惧吞噬,而是在计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将【暗影哨兵】捕捉到的每一个细节——管道的布局、能量流动的强度与方向、冰晶符文的关键节点位置、两种能量体系那脆弱而诡异的“共生”状态——都在脑海中构建成一个复杂的动态模型。
“或许,”米勒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凝重的空气,“我们不需要同时按住两颗炸弹。”
卡拉巴斯和布莱泽同时看向他。
米勒的视线似乎没有聚焦在他们身上,而是穿透了岩壁,落在那遥远而危险的工厂核心。
“或许我们可以让它们,‘互相’阻止。”
他开始解释:“教会的仪式,需要稳定且庞大的能量输入,才能完成最终的融合。白女巫的篡改,需要借用这股能量达到峰值的那一刻,才能启动信标。它们现在,处于一种…极其脆弱的动态平衡之中。就像把火药和火星放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中间只隔着一张薄纸。”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潮湿的岩壁上划动着,勾勒出抽象的能量路径。
“这张‘薄纸’,就是它们能量回路之间,那些关键的耦合点与能量流向的临界状态。如果我们能找到这张‘薄纸’上最脆弱的一点。或者说,几个点。”
他的眼中,那危险的光芒再次闪烁起来,“在最恰当的时机,不需要多大的力量,只需要一次精准的扰动。比如,提前触发白女巫的某个关键冰寂符文节点,导致其能量回路局部过载、紊乱,产生剧烈的能量反冲,这股反冲力会沿着寄生网络,直接作用在教会的核心容器或者能量聚焦阵列上…”
“或者,”他换了一个方向,“我们干扰教会自身的能量输送,哪怕只是短暂地造成某个区域的能量供应不稳,使得在信标启动的关键瞬间,总能量输出低于某个临界阈值。白女巫的冰寂符文阵就无法完全启动,或者启动不完全,其产生的破障效果和领域覆盖范围会大打折扣…”
他总结道:“让这两股都想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力量,自己去碰撞,去抵消,去内耗。我们所要做的,不是成为扑灭大火的水,而是在那个注定要爆炸的炸药桶里,找准位置,递上一根足够尖锐的、点燃引信的针。”
寂静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寂静中孕育的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可能性。
卡拉巴斯彻底安静了下来,尾巴不再抖动,整个身体仿佛化为了雕像,只有眼中闪烁着高速思考的光芒。
他在消化米勒的计划,在评估其理论上的可行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更加严肃:“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性,喵。利用系统自身的复杂性和内在冲突。这很精妙,但也极其疯狂。成功的概率,可能比在暴风雪中找准一片特定雪花的落点高不了多少。”
他抬起头,看向米勒:“老大,我们需要更精确的情报。那个‘最关键的平衡点’在哪里?它可能不是一个点,而是一系列事件构成的链条。仪式进行到哪个阶段了?距离能量峰值还有多久?白女巫的符文阵,哪个节点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阵眼’?这些,我们一无所知。”
“而且,即便我们找到了那个点,我们也需要…足够强大的、能够在瞬间打破那种量级能量平衡的‘力量’。不是蛮力,是一种能撬动规则的‘杠杆’。”
布莱泽也明白了过来。
他看向米勒的眼神,从之前的担忧和沮丧,重新燃起了混合着期待与绝对信任的光芒。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算计,但他相信米勒的判断,相信这个一路走来无数次带领他们走出绝境的伙伴所拥有的力量。
米勒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杖剑,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安定。
“我们需要回去。”米勒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重新规划。”
他看了一眼那黑暗的岔路深处,那里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我们需要知道仪式的具体进度,需要找到那个最佳的干预时机和节点。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广阔视野的情报来源。”
《童话崩坏后,我成了恶魔猎人》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磨铁读书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磨铁读书!
喜欢童话崩坏后,我成了恶魔猎人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童话崩坏后,我成了恶魔猎人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