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扒拉了两口饭，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才回答卞世元的问题：“初一师兄啊？他……他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进来。这会儿啊，估计还在同善堂门口来绞尽脑汁，该用个什么理由进来才能显得自然又不失礼数。”
他说这话时，还特意朝门外努了努嘴，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卞芙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奇地探头往门外瞧了瞧，果然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在门口的灯影下晃来晃去，时不时挠挠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正是十五的师兄初一。
卞世元也是忍俊不禁，摇头道：“你这师兄，还是这般实诚。行了，你也别让他为难了，去叫他进来一起吃吧，多个人也热闹些。”
十五眼睛一亮，放下碗筷，应道：“好嘞！还是卞医师体恤我们师兄弟。”
说着，便几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道：“师兄！别在外面喂蚊子了！卞医师让你进来一起用饭，今天菜色不错，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茄子呢！”
门外那胖乎乎的身影闻言，先是一顿，随即以与他体型不太相符的敏捷，“嗖”地一下就蹿了进来。
来人正是初一，他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卞医师，芙蓉妹子，这么巧都在吃饭啊。”
他这番说辞，显然是刚才在门外苦思冥想良久的结果。
卞芙蓉笑着招呼道，递来一个碗：“初一大哥客气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初一嘿嘿一笑，也不客气。
在十五旁边坐下，拿起碗筷便开始狼吞虎咽。他那吃相，比起十五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饿了三天三夜一般。
一时间，小小的同善堂内，充满了碗筷碰撞和咀嚼吞咽的声音。
卞世元看着这两个活宝师兄弟，又看看身旁脸颊微红，不时偷偷瞟向十五的妹妹，暗道也该找时间与十五谈谈还俗的事情，否则妹妹再这么等下去，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一顿饭，就在这轻松的氛围中进行着。
初一大概是真的饿了，或者是想在芙蓉面前表现一番，刚端起第二碗饭，还没扒拉两口。
突然，“哐当”一声，同善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满脸焦急，浑身是汗的壮实汉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一眼看到坐在桌边的卞世元，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带着哭腔喊道：“卞医师！卞医师！求求您，救救我婆娘！救救我婆娘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屋内的几人都是一愣。
卞世元放下碗筷，连忙问道：“洪大哥，莫慌，慢慢说，你家娘子怎么了？”
那汉子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声音都变了调：“卞医师，我……我婆娘她……她难产啊！已经……已经折腾大半天了，眼看就要不行了！镇上的六婶……六婶她前几天回老家探亲去了，还没回来！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求求您，跟我去看看吧！求您了！”
汉子说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对着卞世元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汉子情急之下，力气用得极大，几下便磕得额头见了红。
“哎，快起来，快起来！”
卞世元见状，顾不得自己腿上的伤，挣扎着便要起身去扶。
十五和初一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那汉子搀扶起来。
“大哥，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卞医师腿上有伤，你这般磕头，他也受不住。”十五劝道。
那汉子被扶起，却依旧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卞医师，我知道您腿脚不便，可……可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我婆娘和孩子一命吧！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产妇难产，这在任何时代都是能要人命的凶险之事。尤其是在这缺医少药的偏僻小镇，稳婆不在更是雪上加霜。
卞世元听闻是难产，神色立刻变得无比凝重。
他深知这种情况的凶险，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关系到两条人命。他看了一眼自己那打着夹板的右腿眉头紧锁。
一方面现在有伤在身，根本无法施救；另一方面他是个男子，在这个时代却有很大不便。
卞芙蓉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卞世元深吸一口气，对那汉子沉声道：“你先莫慌，产妇的情况如何？胎位正不正？羊水破了多久？之前可有什么异状？”
他虽不没有下定决心，但作为医者，本能地开始询问病情。
汉子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努力回忆着：“我……我也不太懂。就……就是一直喊肚子疼，疼得死去活来，流了好多血……孩子……孩子好像一直出不来……稳婆不在，家里几个老娘们儿也束手无策……”
他说得语无伦次，显然已经方寸大乱。
卞世元听着，心中越发沉重。
流了好多血，这可不是好兆头，极有可能是产后大出血或是胎盘早剥之类的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致命。
“不能再等了！”
卞世元当机立断：“芙蓉，快，把我的药箱拿来！特别是止血、补气、催产的药，都带上！还有干净的纱布、剪刀、烈酒！”
卞芙蓉迟疑道：“哥，你的腿……”。
“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如救火！我是男子有所不便，这次需由你来完成。”
“放心，我会隔着帘子手把手的指导你！”
卞世元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他看向十五和初一。
“两位今日怕是要劳烦你们了。我这腿脚不便，还需两位搭把手。”
十五和初一闻言，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齐声道：“卞医师但请吩咐，我等义不容辞！”
卞芙蓉见状，也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冲进内堂，手脚麻利地收拾药箱。
很快，一个沉甸甸的药箱便被她提了出来。
那汉子见卞医师答应前往，顿时喜极而泣，连连道谢：“多谢卞医师！多谢两位道长！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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