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痛苦地闭上双眼,脑海中不再是布木布泰与多尔衮那刺眼的流言。
而是两白旗的兵力分布图。
是科尔沁部与察哈尔部微妙的态度。
是代善正红旗新败后可能产生的异心。
是各旗贝勒得知流言后那闪烁不定的眼神。
朱启明,你想看我内部生乱,自相残杀?
朕偏不让你如愿!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个人的屈辱必须暂时压下,此刻,他首先是大金的天聪汗!
索尼和图尔格很快应召而来。
这两人皆是皇太极心腹,以忠诚和干练着称。
他们刚进殿,便立刻被那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笼罩,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两人心头一震,躬身行礼,噤若寒蝉。
“坐。”皇太极没有废话,“朝鲜败了,代善正在回来的路上。”
索尼和图尔格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索尼躬身道:“回大汗,奴才等……已有风闻。”
“败了便败了,我大金起于微末,不是没吃过败仗。”皇太极语气平淡,话锋一转,
“但如今,有比战败更凶险千万倍之事,在动摇我大金国本。”
他顿了顿,观察着两人的神色,缓缓说道:
“关于西宫福晋与十四弟的……污蔑之词,你二人,想必也听说了。”
索尼和图尔格的脸色剧变。
他们岂止是听说,那流言假如在南朝,恐怕都已经被说书的编成一出大戏了!
他们作为核心重臣,自有渠道知晓,只是谁也不敢、也不愿第一个向皇太极提起这等同于是揭龙鳞的话题。
图尔格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惶恐:“大汗!此乃南朝诛心毒计,歹毒至极!奴才等听闻,已是怒不可遏,只是……只是未得大汗垂询,不敢妄奏,徒增圣忧
皇太极看着脚下惶恐的两人,心中一片冰冷。果然,他们都知道了,而且知道这流言已经无法压制。连他最核心的班底都是这般反应,遑论其他各旗贝勒、蒙古盟友?
“起来。”皇太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毒计之所以为毒,就在于它直刺人心。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朕要的是应对之策。”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索尼,你亲自去两白旗大营,以犒劳将士、抚慰多尔衮部属的名义,稳住军心。告诉那些牛录额真、甲喇额真,朕相信十四贝勒的忠诚,也相信他们的忠诚!胆敢借此生事,动摇军心者,一律视为通敌论处,格杀勿论!”
“嗻!”索尼凛然遵命,心中却叫苦不已,这简直是去趟火山口啊!
“图尔格,”皇太极看向另一人,“你去见科尔沁部的使者,不,你亲自去一趟科尔沁大营,见奥巴洪台吉。告诉他,此乃南朝离间之计,朕绝不相信,让他安心。同时,严密监视科尔沁部的动向,看看他们是否有异动。”
“嗻!奴才明白!”
“至于城内流言,”皇太极眼中寒光一闪,“抓几个煽风点火、背景不明的,以‘散布谣言、扰乱民心’之罪,公开处置,剐了!但切记,范围要控制,手段要凌厉,但姿态要摆足,是惩治‘南朝细作’,而非简单的灭口。”
“嗻!”
两人领命,匆匆离去。
清宁宫偏殿重归寂静。
皇太极缓缓坐直身体,用袖子狠狠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他强迫自己的思绪从那恶毒的流言上拔出来,尽管脑海中不时还会闪过布木布泰与多尔衮交织的面孔……
但他知道,朱启明要的就是他沉溺于此!
要的就是他因私废公!
要的就是大金从内部彻底烂掉!
他不能上当!个人荣辱,一时得失,在此刻,都必须为族群的存续让路!
皇太极强振精神,目光投向了悬挂在侧壁那幅巨大的、却已显得过时的辽东舆图。
目光所及,不再是山川城池,而是一张正在不断收紧的、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西面, 辽西走廊,曹文诏,祖大寿的关宁铁骑枕戈待旦,坚城重炮,如同锁链。
西南,宣大方向,卢象升厉兵秣马,虎视眈眈。
南面,东江镇与刚刚落入明军之手的济州岛,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一左一右抵住了辽东的腰眼和咽喉!
东面,朝鲜……代善新败,明军兵锋已至平壤,这个曾经的藩属、预想中的粮仓,彻底变成了刺向他的尖刀!
四面合围,水泄不通!
而大金内部呢?
唉……
皇太极重重地叹了口气。
代善新败丧师,威信扫地,正红旗实力大损,其本人恐怕也已胆寒。
多尔衮其两白旗五千精锐尽丧,本人被俘,生死操于敌手,两白旗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阿敏、莽古尔泰、阿巴泰……这些曾经能征善战的兄弟子侄,早已成了朱启明刀下的亡魂,他们的部众或被吞并,或离心离德。
曾经人才济济的大金上层,如今竟凋零至此!放眼望去,竟似无人可用,无将可派!
一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没有了莽古尔泰、阿敏这些人在朝堂上与他争锋相对、步步紧逼,他竟觉得自己的政治手腕和机敏,都变得有些迟钝!
甚至都快要赶不上那个只知道明哲保身的代善了!
呵呵,自己英明一世,竟然因为少了几个政治对手而沾沾自喜了大半年!
何其荒唐啊!
可惜啊,到了走投无路才觉醒……
虽说自己两黄旗精锐还在,但粮食!
这才是最致命的绞索。
晋商渠道被彻底斩断,存粮还能支撑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
凛冬将至,沈阳城内外,不知要饿死冻死多少人!
军心、民心,还能维系吗?
“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皇太极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
这八个字,宛如利刃,狠狠扎进他的心扉。
难道,爱新觉罗的国运,父汗毕生的心血,真的要断送在我皇太极手中?
难道真要退回那白山黑水之间,在明军永无止境的追剿和严寒饥饿中,如同野人般苟延残喘,直至族灭?
不!绝不!
一股不屈的不甘和枭雄独有的狠戾,从他眼底迸发出来!他皇太极,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必须找出一条生路!
他的目光再次死死钉在舆图上,像是要将那羊皮纸灼穿。
向西,突破辽西?那是朱启明重兵布防之地,硬碰硬无异以卵击石。
向东,夺回朝鲜?
代善新败,明军气势正盛,此路已断。向南,攻击东江镇或跨海攻击济州?更是痴心妄想!
那么……唯有向北!
他的手指,缓缓移向了舆图上方,那片广袤而标注简略的土地——黑龙江流域,乃至更北方的索伦部、使鹿部所在之地!
那里苦寒,荒僻,但足够辽阔,足以周旋。那里有森林可以藏身,有河流可以渔猎,或许……
可以暂时避开朱启明的兵锋,为族群保留一丝火种。
可是,北上意味着放弃沈阳,放弃辽阳,放弃父汗和他辛苦经营多年的根本之地!
意味着颠沛流离,意味着巨大的牺牲,意味着他皇太极将成为爱新觉罗的罪人!
这个决心,太难下了!
或者……还有另一条路?
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屈辱的光芒。
议和?
向那个将他逼入绝境、颜面尽失的朱启明……低头?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
但理智又在告诉他,这或许是唯一能避免即刻覆灭、争取喘息之机的手段。
哪怕只是缓兵之计……
如何议和?派谁去?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朱启明……他会接受吗?
他会给出什么样的条件?称臣?纳贡?送回多尔衮:如果他还没死?
还是……自削汗号?
每一种可能,都像是在他心头上凌迟。
皇太极再次闭上眼,倒吸一口凉气,巨大的疲惫感让他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大金推向万劫不复,也可能……
于死地中,觅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来人!"
“传本汗令,即刻起,沈阳四门戒严,许进不许出!所有贝勒、大臣,无朕手谕,不得私自离府,不得互相串联!”
“另,秘召……范文程入宫见朕。”
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听听这个被他鞭打、却素以智谋着称的奴才,在这绝境之中,还能有何见解。
或许,那条最屈辱的路,需要由一个汉人奴才的嘴,先说出来。
范文程拖着尚未痊愈,隐隐作痛的身子,几乎是匍匐着进入清宁宫偏殿。
殿内只点了几盏灯,皇太极半隐在阴影里,像一头疲惫而受伤的雄狮,唯独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奴才……叩见大汗。”范文程像条狗一般趴在地上,惶恐不已。
“起来吧。”皇太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直入主题,“范先生,你且实话告诉本汗,库中粮草,军民所食,尚能支撑多久?”
范文程心头骤紧,知道最致命的问题来了。
他不敢隐瞒,伏地颤声道:“回大汗……若……若维持眼下配给,城中存粮,最多……最多支撑两个月。若计算城外各部及裹挟之民,则……则一个月之内,必生大变!”
“两个月……一个月……”皇太极轻声重复着。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范文程几乎以为自己又要被拉出去鞭打。
终于,阴影中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范先生,依你之见,我大金,如今该当何去何从?本汗,该当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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