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那一声撕心裂肺、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惨嚎，在狭窄幽暗的船舱内回荡，瞬间盖过了暗河奔流的咆哮！林枫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沸油的活虾，在冰冷潮湿的船板上疯狂地抽搐、扭曲！右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冷汗，浸透了身下的草席。他的脸因剧痛而完全扭曲变形，青筋暴起，眼球凸出，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却依旧无法抑制那源自骨髓深处的、非人的折磨！
那涂满滚烫、腥臭、诡异黑色药膏的麻布，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左腿断骨处的伤口上！药力霸道地渗透进去，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搅动碎裂的骨茬，灼烧着每一根神经末梢！这痛楚，远超他前世经历过的任何手术创伤，甚至超过了灵魂穿越时的撕裂感！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
“大人！”石头目眦欲裂，怒吼着就要扑上去撕开那块带来无尽痛苦的麻布！阿木更是吓得浑身瘫软，小脸上毫无血色，只会发出无声的哭泣。
“熬过去！”戴着痛苦面具的巫医首领，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力量，“‘续骨膏’入髓，剜心剔骨！熬过去，断骨可续！熬不过…筋骨尽废，终身残疾！”他空洞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林枫身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观察。
石头硬生生刹住脚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捏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他看着林枫在剧痛中濒临崩溃的模样，心如刀绞，却又被巫医的话死死钉在原地！他不能毁了林枫唯一的希望！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林枫的嘶吼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身体剧烈的抽搐也变成了间歇性的、无法控制的痉挛。汗水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水洼，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死寂的青灰。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恐怖的剧痛一点点抽离、粉碎，坠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边缘——
一股奇异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灼热感，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点星火，猛地从左腿断骨的最深处爆发出来！
不再是单纯的、摧毁一切的剧痛！那灼热感如同熔化的金属，带着一种霸道而蛮横的生命力，强行压制住了肆虐的冰寒和剧痛！它流淌在碎裂的骨缝之间，所过之处，那仿佛要将骨髓都冻结的寒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退散！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麻痒感，伴随着灼热感，如同万千蚂蚁在骨头上爬行、啃噬，又痛又痒，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毁灭性的痛苦！
这感觉是药力在生效？！林枫残存的意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锁定住这奇异的变化！他不再试图对抗那无法忍受的痛苦，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念，如同聚焦阳光的透镜，死死集中在左腿断骨处那股新生的、霸道灼热的力量上！引导它！感受它！
“呼…呼…”林枫急促而灼热的喘息声，在船舱内显得格外清晰。他身体的痉挛渐渐平息下来，虽然依旧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但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睑下的眼球似乎在剧烈地转动。他在用自己的意志力，强行驾驭着这非人的痛苦！
石头和阿木紧张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巫医首领面具后的目光，似乎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炷香，也可能更久。
林枫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弛下来，瘫软在湿冷的草席上，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沉重的喘息。那要命的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退去，虽然左腿依旧沉重、麻木、灼热麻痒交织，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能摧毁意志的酷刑了。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眼中布满了血丝，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异！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腿断骨处，那股霸道的灼热力量并未消失，而是如同温养的火种，持续不断地在骨缝间流淌！虽然骨头远未愈合，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寒刺痛感，确实被极大地压制住了！这诡异的“续骨膏”，竟然真的有效？！
“感觉如何？断腿的雄鹰。”巫医首领那沙哑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
林枫艰难地咽了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痛…但…骨头里的寒气…少了。”他实话实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旁边依旧昏迷的芸娘。巫医那几枚幽蓝骨针下去，芸娘脸上的痛苦之色确实减轻了许多，呼吸也平稳了不少，那几道幽绿色的纹路变得极其浅淡，几乎难以察觉。这诡异的巫医之术，虽然手段酷烈，但效果立竿见影！
巫医首领微微颔首，似乎对林枫的回答并不意外。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到船头，对着划船的斗篷人做了一个手势。
“笃…笃…笃…”
那有节奏的敲击船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艘狭长的怪船如同得到指令的幽灵，船桨整齐划一地插入浑浊的暗河水中，无声地破开湍急的水流，继续向着幽暗深邃的河道深处驶去。船头幽青的灯笼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摇曳，如同指引亡魂的磷火。
船舱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有暗河水流拍打船身的哗哗声，以及林枫粗重的喘息和阿木压抑的抽泣。石头紧绷着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沉默的斗篷人，目光最终落在那个巫医首领佝偻的背影上，充满了不信任和深深的忌惮。
林枫靠在冰冷的船壁上，闭上眼，努力调息，试图恢复一丝体力。左腿断骨处那股持续的灼热麻痒感，时刻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非人痛苦和这诡异药膏的神奇效力。但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伙人的来历和目的。
南诏巫医！郑回的鳞片！“黑蛟”的毒！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关联？郑回留下这枚指向地河的鳞片，是算准了巫医会循着“鳞光”和“毒引”找来？还是说这本身就是郑回与巫医之间某种秘密联系的纽带？
如果郑回是“黑蛟”的背叛者，那他留下的鳞片指向的巫医，是敌是友？如果是友，为何手段如此酷烈诡异？如果是敌他们为何要救自己和芸娘？仅仅是为了那枚鳞片？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般在林枫脑中纠缠。他悄悄睁开一丝眼睛，观察着船舱内的环境。船身狭长低矮，除了铺着草席的角落，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船壁是某种深色的硬木，触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水流常年浸泡留下的深色水痕。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草药、硫磺和奇异腥气的味道挥之不去。
他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靠近水线的船壁内侧。之前石头发现“黑蛟”兽首标记的地方…他记得是在船身中段靠后…
借着船头幽青灯笼微弱的光芒，林枫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那被水汽浸染得颜色深沉的船木。
找到了！
在船身中段靠近龙骨的位置，那深色的木头上，赫然有几道深深的、线条扭曲的刻痕！虽然被水浸泡得有些模糊，但那狰狞兽首的轮廓，那如同活物般充满邪恶气息的线条，与“黑蛟”黑船船首的雕像和船帆上的装饰，如出一辙！绝非巧合！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枫的尾椎骨窜上头顶！这艘属于南诏巫医的怪船船底，竟然真的刻着“黑蛟”的标记！这意味着什么？巫医与“黑蛟”是一伙的？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所谓的“救援”，只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巨大的危机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攫住了林枫的心脏！他下意识地看向石头。石头也正看向他，铜铃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对着林枫极其轻微却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手指在身侧做了一个隐秘的“兽首”手势！
确认了！
林枫的心沉到了冰窟最深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现在翻脸？在这狭窄的船上，面对一群诡异莫测、手段狠辣的巫医和沉默的斗篷人，加上自己重伤、芸娘昏迷、阿木惊恐、石头独木难支胜算为零！几乎是立刻送死！
必须隐忍！至少，在确保芸娘暂时安全、在自己恢复一丝行动能力之前，必须隐忍！这艘船，暂时还是他们的“救命方舟”，哪怕这方舟正驶向更深的龙潭虎穴！
林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震惊、愤怒和恐惧强行压下，脸上只剩下重伤后的疲惫和虚弱。他需要时间！哪怕只有一点点！
船队在幽深的暗河中无声地穿行，如同游弋在巨兽肠道中的寄生虫。河道似乎变得更加宽阔，水流也相对平缓了一些。两侧的岩壁高耸入黑暗，怪石嶙峋，在幽青光芒的映照下，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鬼影。
不知行驶了多久，前方深邃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阴影！随着船只靠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入口！比之前遭遇“黑蛟”和毒瘴的那个溶洞更加庞大、深邃！洞口高达数十丈，怪石倒悬，如同巨兽参差不齐的獠牙！更诡异的是，洞口两侧的岩壁上，竟然开凿着无数大小不一、黑洞洞的窟窿，如同蜂巢蚁穴，密密麻麻，望之令人头皮发麻！
“千窟洞”巫医首领那沙哑的声音，如同梦呓般在船头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或者狂热？
船队的速度明显放缓，船头幽青的灯笼光芒，似乎也收敛了一些。三艘怪船如同朝圣的幽灵，无声地滑向那巨大、黑暗、布满无数窟窿的洞口。
就在船头即将进入洞口阴影的瞬间——
“桀——！！！”
一声尖锐、凄厉、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疯狂的非人嘶嚎，毫无征兆地从洞口深处某个巨大的窟窿中猛然爆发！那声音如同用指甲刮擦生锈的铁皮，又如同无数冤魂在绝望地尖啸，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溶洞入口处回荡，震得船身都微微颤抖！船头的幽青灯光剧烈地晃动起来！
“啊！”阿木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石头也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匕首瞬间出鞘，警惕地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连那几个一直沉默如雕像的斗篷人，身体都明显僵硬了一下！
林枫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那是什么声音？！野兽？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巫医首领猛地抬起手，示意船只停下。他面具转向那声音传来的巨大窟窿方向，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在微微抖动。片刻之后，那非人的嘶嚎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种低沉、如同野兽磨牙般的“咯咯”声，断断续续地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无妨！是‘地厌’的躁动，被之前的爆炸惊醒了…”巫医首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挥了挥手，“继续前进。穿过‘千窟’，便是‘回音谷’。‘主人’在等我们。”
主人？！
林枫的心猛地一揪！这巫医口中的“主人”，是谁？是这群巫医的首领？还是那个隐藏在幕后、掌控着“黑蛟”的周阎王？！
船队再次启动，小心翼翼地驶入了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巨大洞口。一进入洞口，光线瞬间变得更加昏暗，只有船头幽青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数丈的水域和两侧高耸、布满无数黑洞洞窟窿的岩壁。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如同腐烂淤泥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味。无数窟窿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
“笃…笃…笃…”敲击船帮的声音在死寂而压抑的洞窟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而诡异。
船队在这如同迷宫般的巨大溶洞中穿行，沿着一条似乎是主水道的宽阔水域前进。两侧的岩壁越来越高，无数窟窿层层叠叠，深不见底。林枫强忍着左腿的灼热麻痒和右肩的伤痛，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记住路线。
突然，他敏锐地感觉到，船队行进的方向，似乎在微微调整？不再是笔直向前，而是朝着右侧一片密集窟窿区域缓缓靠拢？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船头的巫医首领。只见那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那张空洞流泪的痛苦面具，正“看”着他和石头！面具的眼孔深处，仿佛有两团幽冷的火焰在跳动！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上了林枫的心脏！
就在这时！
“哗啦！哗啦！哗啦！”
数道巨大的水花，猛地从他们右侧靠近岩壁的水域中炸开！几条粗壮、布满粘稠淤泥、前端如同巨大吸盘般的触手状物体，如同潜伏的巨蟒，带着刺鼻的腥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卷向最靠近岩壁的那艘怪船！目标直指船上几个斗篷人！
“小心！”石头下意识地发出一声低吼！
那艘船上的斗篷人反应也是极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们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瞬间展现出惊人的默契和战斗素养！靠近触手的两人几乎同时抽出腰间奇特的、如同弯月般的短刃，狠狠斩向卷来的触手！刀刃上似乎涂抹了什么，在幽青光芒下闪烁着诡异的蓝芒！
“噗嗤！噗嗤！”
刀刃砍在滑腻的触手上，发出沉闷的入肉声！蓝色的液体飞溅而出！那触手吃痛，猛地缩回！但更多的触手从浑浊的水中探出，疯狂地卷向船只！与此同时，那触手探出的水域附近，几个原本看似普通的岩壁窟窿中，猛地亮起了数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睁开的嗜血眼睛！
“是‘水虺’！它们在守护巢穴！加速！冲过去！”巫医首领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船队瞬间加速！桨手拼命划动！但右侧那艘船被数条触手缠住，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船身剧烈摇晃，几个斗篷人奋力劈砍，与水中探出的恐怖触手搏斗！蓝色的血液和粘稠的液体四处飞溅！
混乱！极致的混乱瞬间爆发！
就在这混乱的掩护下！
船头那个戴着痛苦面具的巫医首领，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极其迅捷地掠过了中间船只的船舱！他枯瘦的手掌，如同鹰爪般，带着一股阴冷的劲风，目标并非林枫，也非芸娘，而是——一直紧挨着林枫、负责划船和警戒的那个斗篷人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皮囊！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好是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右侧船只的激战吸引的瞬间！
“嗤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那皮囊竟被巫医首领的利爪瞬间撕裂！几块东西从中掉了出来，落在湿漉漉的船板上！
借着幽青灯笼的光芒，林枫和石头看得清清楚楚！
那掉出来的东西，赫然是几块切割得大小不一的、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矿石碎片！那光泽！那质感！林枫无比熟悉！正是他在金乌谷地下毒瘴工坊深处、在“黑蛟”提炼那诡异“神水”的核心区域，见过的、能影响人心智的、散发着辐射的奇异矿石！
“鳞晶？！”巫医首领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狂喜与贪婪的颤抖，猛地响起！他枯瘦的手如同闪电般抓向地上那几块矿石！
而那个被撕裂皮囊的斗篷人，此刻才猛地反应过来！他霍然转身，斗篷下的阴影中，爆射出两道惊怒交加的凶光！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反手拔出一柄同样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骨刺，狠狠刺向巫医首领抓向矿石的手腕！
“叛徒！把‘圣晶’交出来！”斗篷人的咆哮充满了暴怒！
叛徒？！圣晶？！
这突如其来的内讧，如同惊雷在林枫和石头脑中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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