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四人一骑已站在城门口。
秦夜的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青木令——自万药楼归来后，这块令牌便始终贴身收着，连柳疏狂都说\"此令与中州灵脉同频，不可轻离\"。慕清雪的月魄玉佩换了条银链系着，垂在胸前，随着马蹄声轻轻摇晃，映得她眉眼间泛着清冷的光。叶寒的寒冰长剑依旧背在身后，剑鞘上凝结的冰晶在晨光里闪了闪，又悄悄化了，像极了他的性子：冷硬里藏着三分柔软。清风则把雷剑往马鞍上一搁，正扯着嗓子跟萧寒说话，声音震得马耳朵直扑棱：\"我说萧兄弟，你那妹妹要是吃了续脉丹，可得赶紧好起来啊！不然下次见面，我可要找你比划比划——看谁能把雷剑使得更顺溜！\"
萧寒骑在青骢马上，怀中紧紧抱着个锦盒，里面是他妹妹萧月的画像。听见清风的话，他摸了摸后颈，耳尖泛红：\"等到了寒渊，取到冰魄，我......我请你们喝雪芽茶。极北的雪芽，是用千年寒冰下的雪水泡的，喝着......\"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喝着像我妹妹的眼睛。\"
队伍出了云州城，沿着官道向北而行。云州的地势渐高，两侧的山峦从青灰色转为黛色，山尖开始积着薄雪。路边的灵草也变了模样：先是开着蓝花的\"凝霜草\"，叶子上凝着细小的冰晶；接着是\"雪绒菊\"，花瓣层层叠叠，像团团冻住的云；最后连灌木都成了\"冰棱木\"，枝桠上垂着半透明的冰挂，在风里叮当作响。
\"前面五十里是'断龙关'。\"慕清雪勒住马缰，月魄玉佩泛起幽蓝微光，\"这里是云州与北境的分界，过了关就是极北冰原的边缘。\"她指尖拂过腰间的玉佩，\"古籍说，断龙关下镇着一条'冰螭龙'的残魂，每到子时会吐出寒气，冻裂过往的生灵。\"
叶寒抽出寒冰长剑，剑身立刻蒙上一层白霜：\"我先去探路。\"话音未落，他已纵马向前，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
清风拽了拽秦夜的衣袖：\"要不我去帮忙？\"
\"等等。\"秦夜摇头，目光落在萧寒身上。萧寒正攥着马缰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萧兄弟，你以前到过极北吗？\"
萧寒摇头：\"我没去过。但我问过镇里的老猎户，他们说极北冰原上有'冰原狼'，群居，牙齿能咬碎玄铁；还有'雪魅'，会用幻术迷惑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妹妹还在寒渊等我......\"
秦夜拍了拍他的肩：\"柳楼主给的续脉丹能护你妹妹三日平安。我们尽快赶到，不会耽误的。\"
约莫半柱香后，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叶寒骑马归来，衣袂上沾着细碎的冰碴，脸色却比刚才更冷了些：\"断龙关下的寒气比预想的弱。可能是近年灵脉波动，镇压残魂的力量减弱了。\"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块黑黢黢的石头，\"但这里有块'寒螭石'，是冰螭龙残魂凝结的，能温养寒属性灵根。\"
清风接过石头，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石头凉丝丝的，贴在脸上......\"他突然打了个寒颤，\"能把鼻涕冻成冰！\"
众人都笑了。萧寒也跟着笑了笑，可笑容没持续多久，便又抿紧了嘴唇。
断龙关的建筑很特别。城墙用青黑色的\"寒玉砖\"砌成，砖缝里嵌着细碎的冰晶，阳光一照，整座关隘都泛着冷冽的光。城门口立着两尊冰雕，雕的是持矛的甲士，眉眼栩栩如生，连盔甲上的鳞纹都清晰可见——据说这是百年前一位冰系大修士用\"凝冰诀\"所铸，至今未化。
\"过断龙关要交'寒玉令'。\"守关的甲士是个红脸膛的汉子，腰间挂着个青铜铃铛，说话时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霜，\"没有令牌的，要么原路返回，要么......\"他指了指城墙外的冰原，\"留在这儿当冰雕。\"
秦夜取出青木令：\"我们是玄天灵谷的弟子，要去寒渊取冰魄。\"
红脸甲士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突然瞪大了眼睛：\"玄天灵谷？那可是药王谷的分支！客官稍等，我这就去通报管事的！\"
三人跟着甲士进了关。关内的街道比云州窄了许多，房屋却建得低矮厚实，屋顶铺着半尺厚的积雪，窗户上结着冰花，像幅天然的冰雕画。街边的店铺多是卖皮货、药材和取暖用具的，招牌上写着\"雪貂皮冰蚕丝暖玉炉\"，连酒旗都是冻硬的羊皮卷，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火盆。
\"这是'暖玉酒'！\"清风凑过去闻了闻，\"里面有地心火的灵气，喝一口能暖三天！\"他刚要伸手，被叶寒拽住：\"少喝凉的，小心胃里结冰。\"
慕清雪指着街角的药铺：\"那里有卖'雪参'的。雪参是极北特有的灵草，能温补气血，正好给萧兄弟的妹妹用。\"
秦夜点头，带着众人走了过去。药铺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柜台后坐着个白发老妪，正用银匙舀着什么。见有人进来，她抬起头，眼睛竟是罕见的淡金色：\"要买什么？\"
\"买五斤雪参。\"秦夜取出储物袋，\"要年份足的。\"
老妪接过储物袋，掂了掂，又摸出块\"测龄玉\"，往雪参上一贴。玉上立刻泛起绿光：\"五年份的，够不够？\"
\"够了。\"秦夜点头。
老妪却摇了摇头，从药柜最上层取下个檀木盒：\"这是十年份的雪参，我留着给孙女儿治病用的。但看你们是要去寒渊救人......\"她打开盒子，里面的雪参泛着玉色光泽，\"拿去吧，算我老头子的一点心意。\"
萧寒连忙摆手：\"这怎么行？我们......\"
\"拿着吧。\"老妪把盒子塞进他手里，\"我孙女儿也得过那种毒，叫'寒髓蚀骨'。当年要不是有个好心人送了我半颗续脉丹，她......\"她叹了口气，\"你们去寒渊，记得带块'避寒玉'，冰原上的风能把人的骨头都吹裂。\"
离开药铺时，萧寒攥着檀木盒的手微微发抖。秦夜注意到他的指尖在渗血——他太用力了。
\"萧兄弟。\"秦夜轻声道，\"等取到冰魄，炼好丹药，你妹妹就有救了。\"
萧寒抬头，眼眶泛红：\"我......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可现在才知道......\"他喉结动了动，\"原来最珍贵的，是愿意伸手拉你一把的人。\"
队伍在断龙关休整了半日。傍晚时分，叶寒去城墙上布置了\"寒霄阵\"，清风则在关内的铁匠铺定制了几副\"冰蚕丝手套\"——极北的风太烈，普通手套根本挡不住。慕清雪用月华之力帮萧寒修复了储物袋的裂痕，又教他如何用月魄玉佩温养雪参。秦夜则坐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冰原，星核残片在胸前微微发烫。
\"秦师兄在想什么？\"慕清雪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秦夜接过茶，抿了一口：\"在想九转还天丹的炼制步骤。第一转融灵需要玄阳火，第二转引气要月魄精......可第三转聚元，古籍里只写了'需地心火髓'，没说具体怎么取。\"
慕清雪望着远处的冰原：\"或许寒渊冰魄里藏着答案。\"
深夜，断龙关的梆子响了三遍。秦夜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他掀开帐篷帘子，只见清风牵着马站在帐外，脸色发白：\"秦师兄，不好了！萧兄弟......萧兄弟不见了！\"
秦夜心中一紧，跟着清风冲出帐篷。月光下，城门口的空地上只剩萧寒的青骢马，马背上挂着他的行李，还有半块没吃完的雪芽茶饼。
\"我刚才起夜，看见他往冰原方向去了。\"清风挠着头，\"他说......他说要提前去寒渊，看看冰魄的位置，免得耽误时间......\"
\"这个傻子！\"秦夜攥紧拳头，星核残片在掌心发烫，\"他根本不知道极北冰原有多危险！\"
慕清雪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茶饼。茶饼还带着余温，上面用指甲刻着一行小字：\"我去去就回，等我。\"
三人连夜追出断龙关。极北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落在地上便凝成了冰。远处的冰原泛着幽蓝的光，像一片凝固的海，偶尔有冰棱从高处坠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兄弟的脚印！\"清风指着雪地上的痕迹，\"他往那边去了！\"
众人顺着脚印追去，越往冰原深处走，风越大，雪也越密。秦夜的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睫毛上结了层白霜，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小心！\"慕清雪突然拽住秦夜，\"前面有冰窟窿！\"
秦夜抬头，只见前方的冰面上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里透出幽蓝的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燃烧。冰窟窿周围散落着几具兽骨，骨头上还挂着未化的冰碴，显然是不久前刚掉下去的。
\"这是'冰渊裂'。\"慕清雪的声音有些发颤，\"是寒渊的冰脉断裂形成的。萧兄弟......他可能掉下去了！\"
秦夜的心猛地一沉。他取出星核残片，星辉顺着冰面蔓延，照见裂缝深处有团幽蓝的光——正是寒渊冰魄！
\"我下去！\"秦夜系紧腰间的绳索，\"你们在上面等着，要是半小时我没上来......\"
\"不行！\"慕清雪抓住他的手腕，\"冰渊里全是寒髓毒，连我都撑不了多久！\"
清风突然抽出雷剑，剑身上的雷纹亮起：\"我用雷火开路！\"
\"不行！\"叶寒拦住他，\"雷火会引爆寒髓毒，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众人正僵持着，冰窟窿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道青色的光从裂缝里窜出，直冲云霄——是萧寒的青骢马！马背上还驮着个人，正是萧寒！
\"抓住绳子！\"萧寒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找到冰魄了！\"
秦夜连忙把绳索放下去。萧寒抓住绳子，被众人合力拉了上来。他浑身都是冰碴，嘴唇冻得发紫，怀里却紧紧抱着块拳头大的冰块——冰块里流转着幽蓝的光，正是寒渊冰魄！
\"萧兄弟！\"秦夜扶住他，\"你没事吧？\"
萧寒摇了摇头，声音哑得厉害：\"我在冰窟窿里找到了块凸起的冰台，冰台上放着这个......\"他举起冰魄，\"还有张纸条，写着'九转还天，需以命换'。\"
秦夜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是用鲜血写的字：\"寒渊冰魄，乃上古冰魔的精魄所化。取之者，需以自身精血为引，方能驾驭。否则，冰魄反噬，形神俱灭。\"
\"以命换？\"清风倒吸一口凉气，\"这冰魄这么邪门？\"
慕清雪用月华之力探查冰魄，脸色微变：\"冰魄里有股阴邪之气，确实是冰魔的精魄。但......\"她看向萧寒，\"萧兄弟既然能拿着它没事，说明他的体质特殊。\"
萧寒低头看着冰魄，眼中泛起泪光：\"我妹妹......她中的寒髓蚀骨，就是冰魔的毒。或许......这冰魄能救她。\"
众人回到断龙关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红脸甲士见他们平安归来，吓了一跳：\"客官们可算回来了！昨晚关外起了暴风雪，我还以为......\"
秦夜取出续脉丹，递给甲士：\"多谢守关的兄弟。这是一颗续脉丹，给有需要的人。\"
甲士接过丹丸，眼眶泛红：\"客官们真是好人。这冰魄......客官们要小心，前些日子有个散修也想取冰魄，结果刚拿到手，就被冰魄里的阴气反噬，成了冰雕。\"
队伍再次启程时，萧寒把冰魄小心地收进储物袋。他摸了摸怀中的雪参，又看了看远处的冰原，轻声道：\"等取到冰魄，炼好丹药，我......我想留在极北。那里有我妹妹需要的寒髓草，还有......\"他顿了顿，\"我想守护这片冰原，不让更多人像我妹妹一样遭罪。\"
秦夜拍了拍他的肩：\"好。等你妹妹好了，若想回来，中州永远有你的位置。\"
队伍继续向北。风更冷了，雪更大了，可每个人的心里都多了团火。那团火，是对丹道的执着，是对生命的敬畏，更是对彼此的信任。
而在他们前方，极北冰原的尽头，那座被冰雪覆盖的\"寒渊\"正静静等待着。渊底的冰窟里，寒髓冰魄散发着幽蓝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秘密——关于生命，关于救赎，关于丹道与人心的羁绊。
\"极北冰原，我们来了。\"秦夜望着远方，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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